宁和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只觉似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神清目明。
她在书中读到过,人之修仙,大致可分六步。其中分别为:道种生内府,化气成金丹,金丹托灵体,灵体修真魂,真魂炼元神,元神脱凡胎。至于脱去凡胎之后又如何,书中便再未提及,只说此时便算到得人间之极致,此后且待飞升即可。
宁和方才内视自身内府,发觉府中灵气已有凝结之象,惊觉自己大约不久便将结出金丹了,高兴之余,心中却也不由生出几分不太真实之感来。
毕竟她如今满打满算,入门统共也就两月。头一个月关在寒洞中养伤不见天日,观灵也好、养气也好,都是自己照着书上胡乱试的。后一月虽出来了,但也就领了柄铁剑,练了一式太一剑法,也是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再有后来又跟祁熹追合练的一套名为《破晓》的剑法,加起来一共就两式。
而除去这两式剑法外,宁和旁的什么也不会,修道之人的术法、符箓、丹药、阵法……全都一窍不通。她修行以来练来的第一则法门,还是今日才学的那穿瀑诀。
宁和不由感慨道:“怎的这就要结丹了……需得多找些书来看看才是。”她先前未料到竟会如此之快,只囫囵翻过一遍。自己根基如此浅薄,还得多看些,也好借鉴借鉴前人经验。
刚走到她身后的青衣男子将这话听了个正着:“………”
他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先前说你入道不过几月,是也不是?”
他突然出声,将宁和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见原来是那位青衣前辈,才松了口气,一礼道:“见过……”
“昨日才刚见过,今日就别见了。”青衣男子不耐烦地一挥手,“答我所问即可。”
“是。”宁和诺道,“晚生正是于今岁仲夏前后蒙人相救,上了这青云山,入得道途。至今,已两月有余矣。”
青衣男子:“………”
“两月结丹。”青衣男子语气有些微妙地道,“哼,你倒挺快,当心道基不稳!”
宁和听了,忙肃然一礼道:“多谢前辈关怀,宁和定当多加谨慎。”
青衣男子:“………”
就听宁和又谦逊地纠正说:“不过好叫前辈知晓,晚生如今还未结丹,只略有灵气结絮之象,想来还需再过一段时日。”
“不,你马上就要结了。”青衣男子漠然道,“后生既能登上这仙梯,自有一场造化等你。”
宁和问:“不知前辈所言,可是那青云令?”
青衣男子说:“你无需青云令,此处便是青云顶。”
这里便是青云顶?宁和闻言一惊,忙左右四顾一番,却未见有旁人身影。
青衣男子看她一眼,像是知道宁和心中所想,说道:“如今仙梯方开五日,还有二日。七日后,仙梯隐,云顶开,到时你自可见得其余登顶之人。”
“晚生知晓了。”原来只过了五日,宁和点点头,“多谢前辈相告。”
“千年了……你还是头一个真正爬上这登仙梯之人。”青衣男子转过来,语气有些复杂,目光悠远,似望着宁和,又似望向某处不知名的遥远之地。长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袖中雪白拂尘轻轻飘荡。
宁和看不清青衣男子的脸,自然不知他神情,只当他夸奖自己,赧然笑道:“和也不过运道好些罢了。”
“啊。”说完,她忽想起什么,伸手往怀中摸了摸,摸出那截扶桑木来,递与青衣男子,低声道:“前辈,此木想来珍贵,还请前辈替我还给那位老太吧。就是不知被我烧过一回,有无什么损伤,若老人家怪罪,还请前辈说和一二。”
青衣男子愣了一下,未接过,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已告诉你,此为扶桑木。你可知何为扶桑木?罢了,量你也不知,我便与你说道说道。扶桑,日所出之神木也。若将此木置于烈日下,七七四十九日可生太阳真火。置真火及神木入丹炉,则万载而不熄。火道修士得之,更可借之修得真火法门。于炼器、符箓之道,也有大用。”
宁和听他罗列这许多用处,却道:“既如此贵重,更得快快还与老太才是。”
青衣男子费解,直问道:“你便不想据为己有?”
宁和听了摇摇头,并未如何多表心迹,只简短道:“能得老太心善,将此木借予我助我登梯,和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又怎可反倒将其昧下,行那恩将仇报之举。”
青衣男子听罢,看了她半晌,忽道:“我有一友,与你甚像。”
宁和微愣。而青衣男子转过身,朝着岩台边缘的方向慢慢踱了几步,袍服猎猎鼓荡着,将他的身形勾勒出几分直木般的笔挺颀瘦来。风将他的声音轻轻送至:“她既给你了,你就拿着。”
宁和看着他的背影,明智的没有再开口,默默将木头摩挲两下,又收回了怀中。心中想到:于火道修士有用,那倒是可以拿去送与熹追,正可谢她赠剑之谊。
过了会儿,那青衣人回过头来,遥遥问道:“后生,我能否问你,你是以何法过的那最后一关?”
“前辈有问,我自知无不答。”宁和坦然道:“是以我心中之火,点燃了那扶桑神木。”
“心中之火。”青衣男子道,“好,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