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无妻无子,这般离去倒也没什么可挂念的。”
“只是……”说着,季言艰难的扭动脖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满屋子的书贴、字画,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季某不甘心呐!”
“想我为官五载,矜矜业业,管辖之内风调雨顺。虽不至于为人称道,流芳千古,但却也比某些人强百倍千倍。”
“哪知,陛下听信小人谗言,说季某只懂得吟诗作对,为官之道半点不会!”
“好!这一点季某认了!权当我是有自知之明。”
“可是,最终在我的罢官告书上却写着,诗词乃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还不算完,更是在那告书上洋洋洒洒以数千文字,奚落季某的诗词文章狗屁不通,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说道这里的时候,季言情绪非常的激动。
脸色涨红,时而又铁青。
“彼其娘之!”
咳咳咳——
“先生莫要动气,身体要紧。”魏远替对方顺了顺气。
“不要紧,不要紧……心里气不过啊,这口气堵在心口好多年,每当我想忘却它,却在看到这些诗词后,不禁的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挥之不去。”
“季某可能天赋不好,诗词文章水平的确不及先贤,可那一句句狗屁不通,就像是无数利刃,一遍遍的刺穿心脏。”
“而那些人呢,依旧高高在上,腹中半点墨水没有,却可决定他人未来,真是可笑!”
“从那以后,季某苦心钻研,通读先贤书籍。”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他们,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激昂的文字,顿时将魏远也给感染了。
他能想象到眼前的人,彻夜不眠,通宵达旦的学习,然后巩固自身。
“可惜啊,没用了。”
“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这身体便因早年落下的毛病,突然恶化起来。”
“我想,那些人一定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不!说不定,他们早就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
最后这段话,季言语气落寞,叹息声中带着不甘。
魏远看到,季言那只捏着手帕的胳膊,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露出狰狞的青筋。
这是一个骨子里对诗词文章热爱到极点的人。
当他看着那些满屋子的诗贴书画时,仿佛看待自己的孩子。
沉默了良久,魏远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能这么说不礼貌,但既然季先生找到了我,那您的心愿,我定然会满足到极致。”
“人才不可埋没,忠良岂能含冤!”
“他们夺走的一切,由我来替您拿回来。”
“好叫陛下看看,让那些狗官瞧瞧,让天下人知晓,季先生,无愧诗词大家之名!”
语言是有感染力的。
更何况魏远每句话都说到了季节内心深处。
“谢…谢魏先生,若有来生,愿赴犬马之劳!”季言眼泪止不住,嘴角抽动。
“季先生说笑了,我一介晚辈,岂敢让您……先生还是好好养病,晚辈更希望您重整旗鼓,再创辉煌!”
闻言,季言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似是回光返照,浮现一抹生机,嘴角更是挂着笑容。
“再创辉煌…再创辉煌…”
喃喃自语中,季言缓缓睡着了。
重病在身,整日处于思考状态,睡着也正常。
魏远轻轻退后,跟着刘安离开房间。
想来小厮刘安跟季言关系不浅,双眼红肿,眼角挂着泪珠。
既然做出了承诺,就不在打扰人家。
原本魏远是准备自己回去,可刘安非要送他回去,说是感谢他让自家老爷这般欣喜。
俺他所言,季言已经一年多没有露出过笑容。
魏远理解他的心情,便没有在拒绝。
二人就这么走出季府,向殡仪馆方向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