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屿眸光掠过他们,淡淡道:“你们很闲?”
几人面色一僵,顿时齐声答道:“不敢!”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回衙门点卯了。
夜屿面上不辨喜怒,没有再看他们。
他转头,目光穿过饭堂中庭、大门,最终落到一个角落里。
角落里架着一排长桌,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浇头,还有好几排大海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长桌之上。
长桌后面,舒甜一身青色衣裙,柳腰间系着一块纯白的围裙,清丽出尘,容姿胜雪,长发用丝绦绑于颈后,如海藻一般,黑亮浓密。
舒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隔着很远都能看得清。
她笑吟吟地问排队的锦衣卫:“大哥,今日想吃什么口味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站在队伍最前面,他皱着眉,目光来回扫荡面前一排浇头。
“唔……昨日吃的是杂酱、前日吃的是牛肉……”他一面盘算着,一面思索今日该吃什么。
舒甜笑了笑,道:“大哥,前两日吃的米粉都偏辣,那今日来一碗香菇鸡丝粉怎么样?”
那锦衣卫一拍大腿:“成!就听董姑娘的!”
舒甜点点头,为他浇了对应的汤头和香菇鸡丝。
那锦衣卫乐呵呵地端走了香菇鸡丝粉,找座位去了。
舒甜笑道:“下一位!”
有人第一次来饭堂吃米粉,不知道该选什么浇头,舒甜便细心问道:“大哥,喜欢吃辣的还是不辣的?我们的招牌的杂酱米粉和牛肉米粉,若是不知道吃什么,可以先试试这两种,点的人最多呢!”
舒甜对待食客们总是很有耐心,她能照顾到所有人的需求,所以就算锦衣卫们排的队很长,也没有人不耐或者催促。
舒甜一面准备米粉浇头,一面关注着时间,若是快到点卯的时辰了,她便会主动提醒对方,以免大家晚到了受罚,后来,她索性在饭堂里准备了一个时间沙漏,众人见了,更觉暖心。
夜屿站得不远,但他们似乎身处于两个世界。
他的周身清清冷冷,生人勿近;舒甜身边热火朝天,充满了烟火气息。
夜屿收回目光,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响。
“出来。”夜屿低斥一声。
一个婀娜的粉色身影,缓缓自门柱后出来。
玉娘莲步轻移,如弱风扶柳一般,行至夜屿面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大人……”
夜屿看也不看她,语气冷淡:“躲在这里做什么?”
玉娘面色红了红,看起来十分娇羞:“奴家……奴家在这里等着大人。”
夜屿似笑非笑道:“何事?”
夜屿清楚,玉娘不但是皇帝的人,还是东厂的人。
玉娘愣了愣,娇声道:“大人……玉娘出宫之前,皇上特意交代了,让玉娘好好侍奉您……您让玉娘到后厨,玉娘也心甘情愿,玉娘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您……”
夜屿唇角微勾,他抬眸看向玉娘,目光深不可测。
四目相对,玉娘顿时有些心虚,只能干巴巴地笑一下。
夜屿面色平静,悠悠道:“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多做些杂活罢,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玉娘身子一僵,表情都快裂开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夜屿,隐隐含着泪水:“夜屿大人,玉娘到底什么地方让您不喜,居然几次三番拒人于千里之外?”
玉娘带着哭腔,越说越委屈,她幽怨地看了夜屿一眼,使出了女人的杀手锏——豆大的眼泪,簌簌而落。
夜屿微微蹙眉。
“玉娘不必如此,你既来了,便安心在后厨待着罢。”
夜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幽幽地抛下这一句话。
尹忠玉曾经劝他,索性将玉娘纳入房内,让玉娘和她背后的人,都放松警惕。
但夜屿知道,自己若是那般,反而更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夜屿在皇帝眼中,一向不是特别听话的类型,接纳玉娘在锦衣卫指挥司,却又不放到身边,才符合皇帝对他的判断。
除此之外,他确实对玉娘,毫无兴趣。
夜屿转身离开,没有理会玉娘的眼泪。
玉娘看着夜屿的背影,恨恨地擦了擦眼睛。
眸中蹿起一团火焰。
她本是东厂训练出来的人。
玉娘原想入宫侍奉皇帝,博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皇帝没有要她,因她学过几年厨艺,又将她赐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夜屿。
玉娘见到夜屿的第一眼,就深深被他吸引了,但夜屿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便让她的希望再次破灭了。
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想找个好归宿,不想一直当东厂的探子。
可玉娘独自待在后厨,既接触不到锦衣卫指挥司的核心机密,无法复命;又得不到夜屿的人,没有任何后路可言。
她恼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