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司的衙门里燃着炭火,时不时哔剥作响。
吴鸣却陡然发觉,自己身后有一股寒气袭来。
这是一种保命的本能。
吴鸣忐忑不安地回头,然后,差点当场石化了。
夜屿一身暗红飞鱼服,威严英挺,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背后。
吴鸣喉间轻咽……在背后议论夜屿大人的私事,岂不是死路一条吗?
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熬到的千户之位,难不成就要拱手让人?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吴鸣心里翻滚过无数种凄惨的下场,面如死灰。
尹忠玉硬着头皮摸了摸鼻子,哈哈笑:“大人这么快就忙完了啊……哈哈哈……”
范通通也跟着打哈哈。
夜屿长眉微挑,唇角勾了勾。
吴鸣更慌了。
吴佥事这会儿才忙完,他急匆匆走过来,笑道:“差不多到时辰了,咱们去用宵夜吧!”他对夜屿温言道:“大人也一起罢?多吃些补血的东西,伤口也恢复得快些。”
尹忠玉连忙附和:“是啊!吴佥事说得对!当……当吃,饿了就当吃!”
其他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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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呼作响,一行人出了衙门,穿过中庭,向后院走去。
原本这锦衣卫指挥司的后院,到了晚上都阴森森的,自从开了宵夜之后,便人气高了不少。
夜屿穿过拱门,走到长廊上,一抬眸,恰好可以看见饭堂里的光亮。
尹忠玉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道:“你们猜猜,大人今日有没有当归汤喝?”
吴鸣瞪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尹忠玉讪讪收了声。
吴佥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几步追上夜屿的步伐。
“大人的伤可好些了?”吴佥事低声问道。
夜屿轻咳一下:“快了。”
吴佥事笑容舒展:“那便好……董姑娘最近也辛苦了。”
夜屿没说话。
她既要做早膳,又要负责宵夜……确实不轻松。
但她似乎乐此不疲。
夜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众人走到饭堂门口,发现里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下了值的守卫们,都同往常一般,围坐在桌前,用起了宵夜。
而部分留在指挥司办公的锦衣卫们,此刻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逐渐放松下来。
夜屿下意识抬眸,望向备餐桌,然后,面色微顿。
备餐桌前站着的,是一个男人。
夜屿长眉微动,似有一丝疑惑。
吴佥事最会察言观色,他见夜屿停下步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吴佥事有些奇怪:“廖师傅?”
吴佥事掌管内务,对于锦衣卫指挥司后厨的几个主事人,还是有几分印象。
廖师傅听到声响,抬眸一看,顿时一惊。
他快步来到门口,惶恐不安地给众人行礼。
吴佥事看了夜屿一眼,夜屿面色微冷。
吴佥事便开口问道:“廖师傅,今夜怎么是你在这儿?董姑娘呢?”
廖师傅如实答道:“董姑娘这两日休沐,她回家去了。”
众人一愣。
-
长宁街。
舒甜在锦衣卫指挥司待了一个多月,第一次领到了工钱。
她趁着这两日休沐,索性搬回家来住了。
今日,她终于睡了一个懒觉,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到窗棂上,一室暖洋洋。
舒甜简单梳洗过后,便来到了董松的卧房。
董松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舒甜都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棂,让室内通风透气,然后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来为董松擦脸。
“爹爹,您还不知道吧?甜甜现在可厉害啦,有很多人喜欢吃甜甜做的食物呢……”
舒甜一边为董松擦脸,一边喃喃自语。
她将脸帕放到热水里,轻轻搓了搓,又用力拧干,拿起董松的手,轻轻为他擦拭。
董松常年掌厨,手上长着一层厚厚的茧。
舒甜小时候,董松总是牵着她出去玩,舒甜对这双手,记忆尤为深刻。
“爹爹,您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呀?我和娘亲都等了好久了……您再不醒来,甜甜可要生气了哦……”舒甜语气带笑,眼圈儿却有些红。
最初,大夫张汝成便说过,董松的情况说不准什么时候醒来,舒甜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但她心里一直抱着期望,总觉得事情不会到最坏的一步。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董松还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舒甜怔怔地看着董松,心如刀绞。
刘氏自外面归来,推门进屋,见舒甜坐在董松床前,也有些怅然。
“甜甜。”
舒甜擦了擦眼角,回眸笑道:“娘亲回来了?张老夫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