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兰舟城,百岁才得归。
君故跟着兮故在这因桃花而声名远播的兰舟城渡过了属于他们的个极为特殊的百年。
少年,青年,壮年,老年,任由四季轮回将青丝染成白发。
在兰舟城,他们抛却自己的身份,以师徒之名像凡人样度过了平凡闲淡且会老去的岁月。
离开兰舟城之后,他们径直启程去接宿尧。
兮故在宿尧身上施了法,让他同她与君故样,像一样凡人样,成长,然后老去。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感受人界岁月的寝室。
不论是魔界是神界,都没有人界的时间流逝真切。
兮故抬眼看了看。
学堂许是经过了修缮,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模样看起来却比她送宿尧来的时候更新了。
她知道,不出意外,岑夫子应是早就换了居所了。
不少凡人追求长生不老,就连凡界的帝王也有不少是如此。
在凡界,个‘人’活得稍长些,那叫长寿,若是一个‘人’活得太长了,那就不正常了,不正常就会招惹祸端,这也是岑夫子频繁换名字居所的原因,不过他的身份永远是教书的夫子。
兮故牵着君故的手不急不缓地踏上台阶,视线落在阶上沉睡的阳光身上时,些细碎的往事忽的涌入她的脑海。
数年前,她曾打趣岑远道,说他若肯入仕为官,现已不知是几朝宰相了。
当时他只是捋着白须淡笑。
她知道他为何而笑,他很早就同她说起过。
他其实不是喜欢教书,只是他的心上人喜欢他教书时的姿态。
哪怕那个人现在不知所踪,他也直维持着她喜欢的姿态,直到她再次出现。
与她当年对宋行修的执着不同,岑远道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执着却不积极的等待。
心上人不知归处,这是他们相交的个重要原因。
只是同是对待心上人,他是等,等那个人主动出现,而她是寻,生怕因为自己的不主动而错过的寻。
她也曾与他说过她的想法,可岑远道是一个内心只信奉自己那一套的妖。
在他看来,是他生命里的人,不管是隔着时间还是隔着空间,总有天会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而那人再次主动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个时间便会是最好的时间,如果他主动去做些什么,只会坏了他们天定的缘分与命数,他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维持她最喜欢的姿态静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那时她觉得岑远道是固执地想要印证他口中他们是天定的缘分这点,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他还有等的机会,她却已经再也没有心上人了。
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拉着君故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不知宿尧是如何度过这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岁月的。
想着,就见个白须老者步路蹒跚地从屋中走了出来,在他身侧还围着几个从屋中孩子。
兮故眼就认出了那是宿尧。
他蓄着与岑远道如出一辙胡子,应是成了名教书育人的夫子,整体看起来颇有种继承衣钵的感觉。
兮故牵着君故与他遥遥相望,发现他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收回施在宿尧身上的术法带着他回到魔界之后,兮故更加确信了自己在人界见他时产生的想法,却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时间过问。
魔界在她离开的百年里,出了不少打着为先魔君报仇的名义私下策划着反她的魔臣。
她不在魔界时,他们苦心谋划了那么久都没被巫炤发现,她刚返魔界,他们的阴谋便被他撞破了。
对于此事,兮故不知该说是天意,还是该说巫炤太过聪明。
只不过他不明说,她便当是天意。
兮故站在座椅前,视线扫过巫炤落在殿下被囚魔链束住的龙渊干人等身上,眸中毫无波澜。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威严无比,本君只要心悦诚服的人,至于在本君面前假意低头的...本君还看不上。”
说着,她忽的止声笑了笑,视线却变得凌厉无比。
“既然你们对前任魔君如此的忠诚,本君便让你们去陪他如何?”
闻言,龙渊干人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焦急和恐惧猛地爬上心头。
在这刻,他们忽然觉得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了,他们心里只有个清晰的念头。
活下去。
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就见兮故抬手指向他们,道带电的红光自她指尖释出,朝着他们的方向急奔而来。
龙渊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就与周围的其他魔臣一起化为了齑粉。
殿中的手执兵器的魔将深吸了口冷气,心跳得极快,就连站在旁侧的巫炤呆在原地,片刻后才愣愣地看向兮故。
他猛地咽了咽口水。
君上这功力也太强大了...
先魔君的功力也很不凡,但是还没有到像她一般能如此轻而易举解决一干功力并不低的魔臣的地步。
不过这些魔臣也是该死。
什么忠于先魔君,先魔君在世之时他们便是不安分子,如今还妄想夺君上的魔君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可笑至极。
巫炤忽的想,若是他们知道君上曾经的身份或许再大的不服都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哎,无知不仅使人丧命,也使魔魂灭。
兮故看了看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声音不急不缓,派平静地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她话音一落,巫炤便领着殿中的其他人往外退去。
这时君故从殿外走进来,巫炤领着群人恭敬地朝他行礼。
君故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随即目不斜视地走入殿内。
兮故见他来了,嘴角荡开抹浅浅的笑意。
君故噙着笑意走到她跟前,乖巧地说道,“师傅,师傅留下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兮故抬眸望他,眼底满是宠溺,伸手打算去揉他的头时才反应过来,他如今的个头已经比她高了。
在人界的那些年,他直都在猛长,因她在他们身上施了术法才没看出来,他们如同凡人般生长老区的岁月里,那个拿着串冰糖葫芦入兰舟城的小少年不知从何时起就比她要高了。
她正要将手背向身后,君故忽的在她面前弯下腰来,幅度极大。
只听他道,“师傅什么时候想揉都可以,从前师傅伸手就可以揉到我的头,今后也是一样的。”
兮故瞬间乐了,伸手在他头上顿乱揉。
这个徒弟没白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君故狭长的凤眸几乎眯成了条线,模样享受至极,眼里除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有像狐狸般的狡黠。
看了看被她揉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兮故满意地收回手。
君故缓缓直起身子,面上笑意不减。
忽的听她道,“近日,我有件事要去办,接下来便不给你留任务了,你若觉得闷了,可以去各界走一走,但有点,不可受伤。”
君故脸上的笑意僵了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笑意如旧。
他置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乖巧地开口道,“师傅便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兮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摊开手掌,弑魂剑倏地出现在她手中。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带着它。”
弑魂剑认主,认她,也神奇地认君故,这在她看来很好。
纵使他生来功力非凡,但她不在的时候能让弑魂剑保护他,她也放心些。
君故没有伸手去接剑,定定地望着她,坚定地开口,“师傅,我不要。”
她这般做,给他种她要很久很久才回来的感觉。
他希望她尽早回到他身边,如果不可以,他也要叫她直挂心于他。
很挂心很挂心。
兮故将剑往他跟前递了递,装出一副很凶的模样。
“拿着!”
君故张了张口,正要拒绝,忽的想到什么,乖巧地接下了她手中的剑。
兮故旋即恢复宠溺的眼神,眉眼满是柔和。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如何都可以,就是不能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君故睁着双天真无害地凤眸定定地看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师傅,你便放心去吧。”
兮故点了点头,没有多做停留,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君故望着她站过的地方,沉思了片刻,随即闪身消失。
鬼界荒冥地狱。
君故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被恶鬼纠缠的清衍,眼中的戾气逐渐浓郁。
师傅的过去,能了解的他已悉数了解。
天帝的惩罚是天帝的惩罚,打入荒冥地狱被恶鬼折磨还远远不由不够,在他看来,清衍,该死!
既然他伤过师傅,死在弑魂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反正天帝也想他死不是。
君故下场的凤眸里闪过丝狠厉,伸手幻出弑魂剑,提着剑缓缓靠近清衍。
清衍也看到了君故,不过他最先看到的还是他手中的弑魂剑。
那是兮故的弑魂剑!
之前魔剑能被受控的岚烟所用他还能理解,可是弑魂剑不样。
众所周知,弑魂剑是认主的,且只认兮故人,绝不可能认二主,更不可能易主。
清衍猛地挣脱周身的恶鬼向前跑了几步后定定地望着提着弑魂剑靠近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