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源呼吸的节奏微乱,瞳孔一缩。但瞬息之间又被陆清源调整好,几乎无人可察觉他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他礼貌地向对方问好:“你好。”
“你好。”年轻而低沉的男性嗓音,让人想起自带情绪感染力的幽幽大提琴声。
热风挟裹着雨水拍在年轻男人身上,他没撑伞,黑色发丝被雨水润泽,有几缕贴在额前,染了水汽和夜色的双眸更加深不见底。
“阿泽,你怎么不等我拿伞就跑下来了,真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都等不及吗?”另一个年轻男人疾步走过来,在名为阿泽的年轻男人头顶撑开雨伞,挡住了继续而下的水珠。
“我们躲开那混凝土块,落下来砸到这辆车了,我过来看看人有事没。”司原泽说道,望向陆清源。
陆清源笑了笑,没想到,这是个挺心热的年轻人,“没砸到我的车,那块儿滚到前面去了。”
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跟陆清源打招呼:“嗨,先生你好。鄙姓李,全名李筠。刚刚刮到你的车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来B市,不熟悉路,也是第一天走这条路。这才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看要怎么赔偿?”
对方态度良好,让陆清源的心情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过于糟糕。就刚刚的动静来看,车也没刮蹭多少:“都是意外,谁也料不到会滚下来块儿东西。”
几人围着两辆车看了一圈,车只刮掉一层油漆。
陆清源撑着伞对两人道:“没事儿,就掉了层漆。今天这么大雨,天也这么晚了,要不大家先散了回家吧。”
下车靠近两人,陆清源才发现那个叫阿泽的年轻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刚刚不知道是两人谁开的车。他也不想就这点小事,继续耽搁在这里,他只想赶紧回家见女儿。
“得,陆先生我留个电话给你,咱们加个微信。麻烦你自己去补个漆,然后我把把费用转账给你,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李筠热情道。这自来熟和心热劲儿,又让人感觉不刻意,显然在社交场上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
两人互加微信,陆清源点点头,“好的,你们不熟悉路况就开慢点儿,路上小心。”
说完他特别看了地看了一眼司原泽一眼,对李筠说道:“你朋友喝了点儿酒,这大风大雨的,容易感冒,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筠连连道好,回到车上才发现司原泽懒洋洋地靠坐在副驾上,机关炮似的唠叨:“我就说让你别开车了,这B市你都是好几年前来过了,那点路况熟悉度几乎为零。你硬要说自己熟悉,要开车,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司原泽啧了一声:“这一点酒能醉人吗?”
“不是醉不醉人的问题,而是喝了酒就不该开车,你喝了酒脾气就特犟。”李筠打着方向盘叨叨,“话说刚刚那个陆先生挺帅的啊,脾气也好。我们两个陌生人,临走的时候都还特意分别嘱咐一番。”
司原泽不置可否,黑漆漆的双眸望着前方暖黄色的雨幕。雨丝牵连不断,仿佛蛛丝一般,落在身上黏着了现在的他和过去遥远、模糊又深刻的回忆,裹成一团,沉甸甸压在他心底。
时间久到他以为在花红柳绿的生活中,看过万紫千红之后,逐渐遗忘了那个夜晚之时。
可睡梦之中,深潜的记忆却不罢休挥舞着丝丝缕缕,缠缚着他沉陷在网中央。
他偶尔会觉得那只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因为现实生活中他根本无迹可寻。
B市,时隔五年,他终于又来了——
不过,他现在还能有机会遇到那个人吗?
那个人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可是人海茫茫,究竟何处可寻呢?
司原泽闭上眼,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刚刚只有匆匆一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背影和自己一直挂怀那人的背影竟意外地相似,因为他那段记忆太模糊了。要问有几分相似,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但是总有七八分,不然不会勾起自己那段迷迷糊糊的记忆。
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那么短暂的一段经历,会被他挂怀如此之久。
可能因为太过难忘,未曾真正拥有过,所以才长久惦念?
司原泽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真是男人的劣根性——
始终未曾得到的,才会一直惦记。
如果不是那么模糊的记忆和感受,没有那么朦胧不清,或许他就不会潜意识里美化那一晚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