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白日里提到过的匡求,是沈二公子沈麟的人。
匡求的目光只一开始在云奕身上转了一圈,礼貌的停在二人身前,稍一颔首,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我家少爷让我给您送拜贴来。”
顾长云接了,目光紧盯着他,“你跟踪我?”
话是这样说,却不像质疑,如他所想,匡求低了低头,语气毫无起伏,“不敢,仅听少爷吩咐在此等候。”
顿了一下,顾长云接着问,“刚才那黑影是你?”
匡求默认,静了片刻,“反正今晚这里需要一个不速之客,”他抬眸,目光称得上有些锐利的望向顾长云,“您说呢?侯爷。”
他这句话态度不算的好,云奕皱眉,不悦的从头到脚审视他。
匡求惊讶一瞬,有些生疏的带了些温度看她,“这位想来就是金屋藏娇那位了。”
顾长云眉头皱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揽着云奕的腰往身前带了带。
匡求了然,轻轻打了下嘴巴,轻浅带了一丁点笑意,“在下唐突了。”
云奕默默想他前面那句话什么意思,听起来沈麟对于今夜之事早有所料。
此人需防。
匡求不再多言,朝顾长云行了个礼便无声去了。
顾长云低头,看云奕面色沉沉盯着匡求去的方向,抬手抚了下她的眉心,“金屋藏娇的娇娇可没有一个像你这般皱着脸的。”
“胡说,哪一天我对侯爷不是笑脸相迎,”云奕懒懒扒拉开他的手,“若是娇娇画了眉,定染了侯爷一手黑。”
顾长云不喜欢笑脸相迎这个词,听起来怪勉强的,惩罚性掐了掐她的脸,“明日侯爷送你一匣子螺子黛,涂娇娇一脸黑。”
云奕失笑,“饶了我罢。”
顾长云勾了勾唇角,“晚了。”
两人晃晃悠悠的沿着小巷子走,头顶繁星一闪一闪,云奕一手拽着顾长云的袖子走,抬头看天,也不怕脚下被绊着。
繁星遇着了人间的灯火便黯淡了许多,视野忽然被华丽明亮的屋角遮了一大半,星子的数量越来越少。
这像是花街的装扮,云奕回神,发觉顾长云竟是带她转悠到了花街后面的柳巷。
问,“侯爷,走错路了?”
顾长云瞥她一眼,遥遥一指不远处的漱玉馆,“想过去看看吗?”
“不了,”云奕老实摇头,顾长云虽今日穿的低调,但那张脸实在是显眼,在他处还好,晚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寻常人怕是多忘了明平侯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在这花街自然不同,顾长云是漱玉馆的常客,花街的客人也总是那么些一群人,他在花街总混的脸熟些。
更何况漱玉馆里有楼清清。
云奕有些摸不透顾长云为何这般问,不管是早有预谋还是心血来潮,她下意识是不愿的。
顾长云漫不经心掉头转了个方向,“那便这边走罢。”
云奕继续拽着他的袖子,似有若无听到身边人轻叹了口气。
突然就让人觉得错失了一个什么机会。
回府,顾长云领着她慢悠悠沿着湖边走,云奕目光被那一大片新栽的月见草吸引,影影绰绰一片粉白,在夜色中像是笼了一团纱。
路过时顾长云随意掐了几枝给她,云奕就举着几小团粉白被顾长云送到了房门前。
昨夜还是在顾长云身边睡的……云奕漫无目的的想,临进门了猛然想起一事,拉着顾长云的袖子让他先别走,“等等,沈麟的那个拜贴……”
顾长云无奈,从怀中拿住当着她的面拆开给她看,语气放柔了些,哄小孩一样,“看,只是一封寻常拜贴罢了,没写其他的,安心去睡罢。”
花枝轻颤,云奕讪讪的躲到了粉白小花后,小声嘟囔一句,“知道了。”
顾长云替她掩上门,过垂花门的时候低声笑了一下,“娇娇。”
和府,和夫人坐在房中,手中不安的搅着帕子,目光闪烁,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
陪在一旁的侍女晴芳担心的上前替她捶背顺气,轻声道,“夫人,天太晚了,去歇息吧。”
和夫人揉了揉眉心,“老爷出去用晚饭……还没有回来吗?”
晴芳犹豫道,“还没有。”
和夫人叹口气,渐渐湿了眼眶,老爷不知何时变得不像老爷,饭不在家吃,家也不回,半夜两三点起夜身边的床铺还是冷冰冰空荡荡的,实在是让人心寒。
白日精心炖的补汤,她亲自送到老爷书房,老爷虽大加赞赏,但奈何她心细,给书房那盆兰花修枝时,有补汤中药材的味道从花土里散出来……
枕边人,不知心,终是要貌合神离,渐渐疏远的么,和夫人难掩心碎,用帕子捂着脸呜咽出声。
晴芳心里滋味也不好受,她是夫人娘家带来的小侍儿,一路看着老爷夫人举案齐眉琴瑟调和,不知何时老爷就冷淡了,闹得现在这出。
又等了两刻钟,和夫人的泪已经流尽了,双眼微微发肿,神情竟有些木然了,让晴芳扶着她起来,慢慢往床边走。
“晴芳,去把灯吹了罢。”
晴芳目露不忍,轻轻应了一声,服侍她睡下,将灯吹熄了,仅留着外间一盏烛火。
黑暗中,和夫人摸了摸旁边空出的枕头,眼角泪光闪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