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平静地站在他面前,固执着沉默。
一拳打在棉花上,赵远生火冒三丈,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
来喜心头一跳,正要闭眼挨了这一巴掌,想象中的疼痛还没有到来,顾长云的声音先在身后响起。
一贯的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含笑道,“干什么呢,那么热闹?”他走近了些,故作惊讶,“远生,下着雨怎么不进屋去坐,非要在院里跟一个下人斗嘴,害,多不值当!”
来喜接着他的眼色,暗地里狠着心掐了大腿一把,再抬头时眼中含泪,对着顾长云直直跪下,膝上顿时湿了一片。
“奴婢知错,还请侯爷责罚。”
顾长云皱眉,他不喜欢奴婢这一类词,明平侯府中的小侍只需自称为我,侍卫自称属下。
他指背轻轻拍了拍来喜的侧脸,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但在赵远生看来就是明晃晃的羞辱,只觉得扬眉吐气,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来喜眸中闪过几分感激,低着头站起来被来福恶狠狠拽起来,踉踉跄跄往后院去了。
两人刚一拐弯,来福忙撒开手给他理好衣领,愤愤骂了一句,让他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来喜不以为意笑笑,说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必放在心上。
赵远生出了恶气,毕竟是在顾长云的地盘上,在顾长云第二次问他怎么不进屋的时候没什么底气地讪讪一笑,灰溜溜跟他往回去了正厅。
也没那么老实,跟他说几句闲话,左看右看,嘿嘿笑着问嫂子在哪。
顾长云的心火被那两个字奇异地安抚下去,随口应道,“后面睡觉呢。”
赵远生会意,笑得揶揄,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顾长云浑身一阵恶寒,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小人之心。
赵远生没等来他的下文,觉得没什么意思,随口道,“给你说个新鲜事,今儿萧丞称病未去上朝,稀罕的很,风吹雨打日晒的也没见他缺席过一天,去年冬天下大雪,雪直接积到膝盖,马车不能行,他还不是撑着伞趟着雪,雷打不动准时站在了宫门前!”
“这我不知道,”顾长云不感兴趣,“我又不是天天去。”
赵远生一想也是,两碟点心一壶茶下肚,满意地拍拍掌心碎屑,挤眉弄眼邀他今晚出去乐呵乐呵。
他这副样子难免不让顾长云联想到花街,迟疑一瞬。
赵远生不怕事大,“害,我说长云,你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吧,”他夹带了试探的意味,嬉笑道,“还是说新欢太让你魂牵梦绕,竟是要咱们小侯爷守身收心了?!”
顾长云心中冷笑,面上愈发不显,无所谓笑笑,“什么新欢什么旧爱,新欢时时有,姑娘嘛,好看的多了去了,难不成还都得爱过来一遍?费心!”
好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模样,赵远生得了他的话,抚掌大笑,“说得好!今晚咱们就去漱玉馆!听说又来个好几个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唇红齿白肌肤胜雪,摸上一把比绸缎还滑溜……就算楼馆主吃味不快,兄弟也得给你牵线搭桥!今晚就一亲芳泽!被翻红浪!”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诗词章赋不通,说浑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顾长云但笑不语,静静喝茶。
赵远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索性一拍大腿,“兄弟就当你答应了,我先回去收拾一番,晚些咱们同去!”
顾长云懒洋洋应了,暗暗揣摩萧何光今日因何没去上朝,称病?怎么可能,那么关心举国上下大小事务的人,就算半截身子要入土了,也会差人抬着他去皇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长云想得入神,还不知道今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待他反应过来将赵远生骂个狗血淋头,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