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黑云密布,闷雷声阵阵,屋外大雨如注。
楚玉嫏做在窗前绣着,想要做条腰带。
听着外头的雨声,放觉昏昏沉沉。
等到苏芷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她愣了一下,看向香炉。
白日里里头放的只是普通的熏香啊,娘娘一向夜间少眠,怎么白日里也开始犯困了?
她走过去,将手里的药碗放了下来,轻声唤道:“娘娘?”
楚玉嫏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地睁开眼,如扇般的长睫微微闪了闪。眼前的光有些亮了,她抬手挡了挡眼睛。
“娘娘,该喝药了。”苏芷赶紧将药碗奉上,道,“您怎么在这睡着了?”
楚玉嫏按了按有些微沉了额角,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抬手接过了碗。
苦涩的药香铺面而来,还好苏芷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拿了一盒蜜饯。
楚玉嫏含了一颗蜜饯,将那药灌下,含糊不清的问:“现在几时了?”
“未时一刻了。”苏芷想了想,道,“殿下派了林医女为您调理身体,您将她开的药倒掉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能让她把脉,久了殿下那边定然是瞒不过去的。”
苏芷想的是,殿下待小姐那样好,有什么事是小姐不能和殿下说的呢?小姐只要和殿下说,帮殿下收服楚家,殿下自然不会不同意的。
楚玉嫏搁下药碗,抬眸瞥见苏芷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道:“你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单纯的性子,日后被哪家男子哄过去了可怎么好?”
苏芷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连连摇头道:“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的,怎么会轻易被人哄走?”
楚玉嫏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长蓉呢?”
“前些日子有些宫女发放出宫,膳房那边也换了人。就有资历老的宫女想要立威,欺负新来的,今日就是这样,那两个新来的小宫女被使唤得团团转,还被烫水泼了一身,差点烫坏了脸。”苏芷忿忿不平,“这些小事也不该烦扰了您,长蓉就去处理了。那两个生事的老嬷嬷,已经按照宫律被贬为花园那边最低等洒扫宫女了。”
楚玉嫏就点了点头,道:“受伤了的宫女拨些银子安抚一下吧。”
苏芷应了是,看小姐又在绣那腰带,不由劝道:“娘娘一向睡眠不佳,方才累得都睡着了,眼下时候还尚早,也不着急绣这个。大夫都说让您多休息,您既然累了,不如先去睡一会儿?”
外头的雨下的小了,楚玉嫏看着手里才绣了一半的腰带,轻轻叹息一声,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上灰蒙蒙的,才下过雨,街道上湿淋淋的,也没什么人。
只能看到零星点的小贩披着蓑衣,在街头叫卖。偶尔路过些个路人也只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司马静驾马从街头走过,也没有走多块,就这么悠悠闲闲的在路边走着。
一个穿着打着褐色补丁的干净蓝布短衫老头儿走在街头,扯着嗓子吆喝:“糖葫芦喽,甜儿的,买给幺儿尝尝喽,两文钱一串——”
却是他运气不错,一对普通百姓打扮的年轻夫妻从这走过,那丈夫穿着粗布衣,脚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妻子手里挽着一个篮子,荆钗布裙,衣上还带着灰尘。
两人并肩走着,路过小老头身边,丈夫喊了一声:“嘿,糖葫芦拿一串来。”
妻子赶紧拉住了他,道:“你买这做什么,我这么大人了,又不吃的。”
“不过才两文嘛。”丈夫憨笑着就给了钱,道,“怎么就不吃了,你从前最喜欢这个了,也没两个钱,快挑一个吧。”
那卖糖葫芦的小老头接了钱,笑呵呵的将糖葫芦,道:“小娘子丈夫可真知道疼人,好福气啊。”
妻子嘴上嗔怪着,甜甜蜜蜜的就挑了一个。却没有先吃,而是抵到丈夫嘴边:“你先尝尝,是酸的还是甜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扛着糖葫芦的小老头带着和蔼的笑,将两个铜板小心的放到了小破荷包里头。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远处零星点的路人,就剩下那老头儿扛着大串的糖葫芦蹒跚着往前走着,路上有些滑,老头儿怕摔着就走的急慢。
天色还阴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司马静心里就生出来些落寂来,他就想到了楚玉嫏,或许皇家勋贵就生来都是冷冰冰的吧,在利益交织下,心里就少了这些朴实的温馨。
他没尝过这些人间烟火气,他自小在宫里长大,所有人都带着假惺惺的面具,父皇忙于政务。宫里那些奴才,面上也是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恭恭敬敬。
宫里头那些算计多的很,楚家也是,楚玉嫏也母亲去得早,她想来也没有尝过这些烟火气……不,她是有的。
她会弯唇笑着让楚稚吃菜,会神色心疼的给楚稚上药,会细心的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玩具荷包……
叶勍就跟在后头,看到自家殿下突然勒马,就也跟着停了下来。实现就随着其落到了路边的那扛着糖葫芦的老头身上,那老头佝偻着身子,那一大串糖葫芦扛在背上,就显得他的身形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