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进去得晚了一点,陈恋恋已经强忍着火气把几位同事介绍了一遍。
“还有他,江昀,歌手。”她看了一眼江昀,又说:“昀昀,这是我妈、我大姨大姨夫,二姨二姨夫,还有小姨。”
“……”江昀瞬间被雷了一下,面对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下意识问:“他们要一起上节目吗?”
陈恋恋立刻否认:“怎么可能,他们就是来看看。”
陈妈应该不是这么想的,但在跟女儿的交涉过程中已经初步丧失了主动权,没有反驳,转而跟他们寒暄。
这么一大家子坐下来,连吃饭的长桌都显得短小了,江昀嫌吵,打完招呼以后一个人默默去了沙发。
没清净几分钟,陈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了。
“江昀呀,”陈妈妈拿出个本子:“我听过你的歌喔!”
“啊,谢谢。”江昀紧张起来。
“给阿姨签个名好不好呀?”
“嗯。”
江昀唰唰签完,这位阿姨竟然还不依不饶:“你比恋恋大几岁哦,跟她相处得怎么样啊?平时工作忙吗?你父母做什么的呀?”
“……上个厕所。”江昀冷酷上楼,身形如风。
身后传来陈恋恋带着哭腔地喊声:“妈!”
江昀有一点点同情。
但不能支撑他继续呆下去。
天阴阴的,房间里的亮度维持在某个尴尬的点上,让人觉得不开灯有点暗,开灯又好像不至于。
于是江昀考虑片刻,把阳台门打开,伏在栏杆上吹风。
以后要干什么呢?
这两天脱离了逃避期,他时不时会想起这个问题。
心情平静下来,他又重新考虑过最冲动时做出的决定,并不后悔。不如说,他该庆幸自己砸了个锅,打破了平静生活的假象,让他有沉下心思考将来的契机。
这两年,公司和他的分歧愈发严重了。
展宏图认为,他应该把重心放在经营人气上,人红了,唱狗屎都有人买账打榜,人糊了,唱仙乐也无人驻足欣赏。
对此江昀一直不认同,他最近成绩不好,只能说明他最近的作品不够好。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打磨,雕琢,提高作品本身的竞争力,否则做一百个淘宝广告也留不下姓名。
但他被乱七八糟的工作压得昏头转向,没有精力和经纪人辩论。
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他红了,他会有更多的资本和自信来继续打磨、雕琢、进步。
但红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事实证明,一点也不简单,看看他就知道了,他没这个资质也没这个命。
那么只有另一条路可走了,解约,回老家,做作品。
无涯的水平都能够养活自己,还能偶尔出来旅个游,他不信自己反倒会沦落到去天桥下讨饭。
这些年他也积累了些人脉,更有做商业歌的经验,总能走下去的。
他扒着栏杆,深呼吸一口热爱的“霉味”,只觉得寒凉的空气冰爽怡人,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看什么呢?”贺征突然在隔壁冒头。
江昀吓了一跳,见这位披了件黑夹克,也钻到阳台上,和他就隔了一米。
“下面怎么样了?”江昀答非所问。
“别提了,”贺征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没点燃:“陈恋恋一家都有毛病,在下面查户口。”
完了看他一眼,郁闷道:“你躲上来怎么也不叫我。”
“我说我上厕所,你要跟我一起?”
“……算了。”贺征抖了一下,想了想,又忍不住笑起来,骂了句:“妈的,太shǎ • bī了。”
贺征说,陈恋恋跟她妈说好,是明天来,就一个人。跟导演组也是这么讲的。她妈妈却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来一趟全家出游,听说这地方环境好,客栈里房间又多,几个人总能住下的。
“住这儿?”江昀一愣。
“陈恋恋的意思是,让他们像梅医生一样出去找个老乡家住,但她妈觉得陈恋恋不给她面子,丢了脸,在底下吵呢。等导演回来看看吧,如果能真能住下,估计不会赶他们走。下雨呢。”贺征叼着烟,话语有些含糊。
“这要怎么住,咱们就三间客房吧,其中还有两个是单人间。”江昀想想,皱起眉:“工作人员住的地方有空位?”
贺征把烟拿下,鼻尖和眼角冻出一点薄红来,漫不经心说:“阿姨说,大姨夫妇一间,二姨夫妇挤挤单人间,小姨一间,而她跟陈恋恋睡。”
“……”江昀无奈:“行吧。”
他想想又叹口气:“陈恋恋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
江昀说这话时正好转头看贺征,敏锐捕捉到他嘴角一丝嘲意。还带着点失落。
只是太短暂了,一闪而逝,一米的距离不能让他确认是不是看错了。
但他忽然有种冲动,不想再继续说家人的话题,收回目光,问起之前就想提的问题:“你就穿了一件?冷不冷?”
“操!”贺征气得把烟揉断:“冷啊,冻死了,这什么鬼天,来的时候还穿短袖呢!”
“……”江昀:“我看app,顶多三四天就回暖了。”
“我也看到了,不然我叫人回去拿衣服了。现在还好,出门活动起来就不冷了,在屋里也吹不到风,算了,走的时候行李还难拿。”
江昀手心有一点出汗,尽量让自己以轻描淡写的态度把话说出口。
“我还有两件厚衣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