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年底,年三十,一年一度的皇家夜宴又要开始了。
荀越汐经过通报,见到了祖父:“汐儿,你找祖父有事?”
“祖父,晚上的宫宴,让祖母报病留在府里,我去宫中。”
老太爷眉拧了一下,便立刻松开。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可司徒宪要保护她,他又怎能让她去冒险?“胡闹,你既知今晚有事,又怎能任性?”
“祖父,我不是任性。您想,一旦有事发生,不只宫中会乱,外面肯定也会乱。到时,您和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都将被困在宫中,到时留在府里的人该怎么办?祖母留在家中是最好的,她老人家经过的事多,有她在家里坐阵,家里才不会乱。否则若是无人主持大局,家里但凡出点事……何况,明知道此去可能有危险,我又怎么可能自己躲在家里,而让祖母一把年纪去冒险?”
老太爷知道她这话是对的,他亦是心动。宫里的事虽说早有预料,可事情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有个万一,府里确实需要一个能稳住所有人的人在。
“可义忠亲王那里……”
“祖父放心,等进了宫我亲自跟他说。”
老太爷想了想,终于点头:“也罢,那你便去收拾,准备进宫。”然后,先一步给司徒宪送了消息过去。
皇家夜宴年年都有,并不稀奇。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围炉子,冰天雪地的赶去吃一顿饭,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但这是身份的象征,你若是该去却不去,别人难免就要多想。是不是皇帝厌弃了你,还是你对皇家有什么不满?
荀越汐这不是头一回来了,之前她出了孝,便年年都会来,所以特别有经验。
大晚上的,皇家大概也挺想早点休息的。进去就直接各到宴位上,人到齐了,皇上作为身份最贵重的人,最后一个出场。发言呈辞,下面的人几度叩首呼万岁。然后开开始上菜。中间有歌舞相伴……
皇上一般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他自己也知道,他在这里会让下面的人不自在。所以,基本上等菜上齐了,他用过两筷子意思意思,就离席。
也因此,在上齐菜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话要说就得抓紧,要敬酒也得抓紧。因为一般皇上一走,其他人也就可以走了。反正又不是真的来吃菜的,这么冷的天,当然还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舒服?
这规矩年年都如此,荀越汐第一年看个热闹,后面就没什么能牵动她的注意力了。这些菜上来了得抓紧时间吃,不然眨个眼的功夫就冷了。她不是吃货,可能吃点热乎的进肚子里,人舒服。而且,她年纪小,不吃东西干什么啊?
不过,今年注定是要跟往年不同的。
今年,荀越汐一进宫,就被司徒宪紧紧抓着手,带到他那个位置去了。
“今晚你跟我坐。”司徒宪一路牵着她的手,就怕她跑了。有些话现在不能说,也不能把她再送回去。那就只能放到身边看着,护着。
荀越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些年,我也没落下。”他的武功还是她教的,她又岂能没有自保之力?真要出事,说不定谁更厉害呢。
可司徒宪还是用力瞪了她一眼。这种时候,有她什么事?他把她藏了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让她这会儿出来挡剑的?“你老实些。”
“祖父和舅母他们……”荀越汐有些担心,回头看向老太太他们。
“放心,他们那边没事。你老实待着,不许乱动。”司徒宪倒了杯热茶,塞到她手里,让她暖手。
荀越汐抿了抿唇,应了。
“没想到,阿宪你跟县主关系这么好!”司徒宪边上那桌的人突的开口。
“忠顺王叔说的没错,侄儿跟县主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司徒宪直接就应下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再者,有些事情你越是避讳别人越是爱拿这些来说事,到不如坦坦荡荡的承认了,别人反而没什么可说的。
果然,一听这话,忠顺王便只是干笑两声,便不再抓着这个话题,反而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宫里的御林军巡逻的特别勤快?”
司徒宪皱眉道:“这我到是没注意,怎么,忠顺王叔可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忠顺亲王立刻摇头,开玩笑,甭管有没有,他都不能承认。就算是发觉了,也必须是没发觉。他这人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亲王,一辈子荣华富贵,逍遥自在。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司徒宪便也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荀越汐扫了遍大殿的布局,又看了大家的座位。因为祝老太爷官职较高,所以他们的位置离这边并不远。真要有事,她到可以伸手援助。忠孝王一家却在对面,皇帝下首,十分显眼。
不一刻,该到的都到齐了。一声唱喝,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离席,一身明黄的帝王进来,身后跟着皇后以及贵妃。众人跪下叩拜,三呼万岁。荀越汐望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吃了几年小青菜的原故,皇帝看起来要比更擅保养的皇后贵妃要显得年轻些。尤其是皇后,她与皇帝是少年夫妻,年纪跟皇帝差不多大,看起来更加显老。跟甄贵妃站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辈人。
皇上叫起,众人重新入座,又一声唱,开始上菜。
“别动这些菜。”司徒宪在第一道菜送上来的时候,就凑到她耳边轻声叮嘱。“到是可以用些水果。”
荀越汐看了一眼那些菜,无不是色香味俱全。宫廷御宴,虽然吃起来麻烦,但不得不说,味道那是真好。可惜,不能吃。至于水果她也没兴趣,全都是冰凉的。便干脆抱着茶水,慢慢的饮着。
她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没动菜的人还真不少。忠顺亲王最有意思,本来都拿筷子去夹了,结果一看他们这边动也不动,就也丢了筷子,只拿了一盘贡桔,慢慢剥着。
菜终于上齐,虽不是一百零八道,却也流水似的上了撤,撤了上,重复了不知多少回。终于最后一道汤品上来,皇帝意思意思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其他人便知道,这是皇上要离席的意思了。看了一圈,果然,那些离得近的,全都放下了筷子。
可不等皇帝开口,到是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众人看过去,却是忠孝亲王。
皇帝稳坐不动,也看了过去:“可是有事?”
荀越汐便听忠顺亲王小声嘀咕了一声:“还真要惹事啊!”
“父皇,儿臣本不该在这样的日子说这样的话的,但却不得不说。”
“你说。”
“父皇,您已经七十九了,哪怕您看起来还是老当益壮,可臣子们的心里却始终忐忑难安。他们会担心,一旦您哪天有点什么,万一让无才无德之人把弄权政,到时不说社稷不稳,还将祸乱天下。所以,儿臣恳请父皇,重立太子,以便安臣子及天下百姓的心。”
一时间,满堂静寂。
荀越汐坐在那里,猛的抖了一下,只觉得今夜意外的寒冷。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你能说皇帝七十九老吗?忘了刚刚还呼万岁了?人家是要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就算知道他只是凡人,至多不过百岁。可哪怕他现在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只要他还是皇帝,你就不能说他老。还一旦有点什么,你这不是诅咒么?对皇帝说这些话,你怕不是想死?
皇帝目光幽寒,冷冷的看着忠孝亲王,其他人越发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半晌,皇帝才幽幽开口:“你说的极对,既如此,那朕今日便趁此佳节,封皇孙司徒宪为皇太孙,待朕大行之后,由皇太孙登基为帝。如此,忠孝亲王可能安心?”
忠孝亲王对此似早有预料,脸色半点未变。反而从他坐的位置走了出来:“父皇果然老了,也糊涂了。司徒宪乃谋反逆贼之子,何德何能当担此大任?”
荀越汐暗嘶了一声,这忠孝亲王有点疯啊?她转头看向司徒宪,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皇上说要立他为皇太孙,他没反应。这会儿忠孝亲王说他是逆贼之子,他还是没反应。稳稳当当的坐着,好似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疯了!”忠顺亲王兀自低喃,“他疯了,他真是疯了。”
忠孝亲王疯了吗?
没错,忠孝亲王是真的离疯魔不远了。
要说这人最怕的不是没希望,要是一直都没希望,他可能就老老实实,安守本份。就像前太子未死之前的忠孝亲王。那时太子太过出色,又得皇上看重宠爱。在他之上还有几个极其出色的皇子。当今在众多皇子中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出色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