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家三口和任父到了和黄大师约定的地方。
他们来得早,到的时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那位黄大师也还没到,四人坐在包厢里,都有些坐立不安的,尤其是韩松,格外的紧张。
“要是这位黄大师也没办法治我的病怎么办?”他有些发愁的问。
韩父笑了下,安慰道:“他没办法,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办法,我们z国这么大,总有能治好你这个病的人的。只要我们用心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韩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到了两点的时候,那位黄大师终于来了,天气热,他倒是没穿道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褂,有点像是练功服,头发全部扎起来,束在头顶,然后插了一根木簪子,看上去仍然是仙气十足的。
这模样,很靠谱的样子啊。
看着,韩松四人心里忍不住就多了几分期待。
“黄大师!”四人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
黄大师,也就是黄岩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下,忙招呼他们都坐下,“都坐都坐,不要客气。”
他坐在椅子上,先喝了一杯水,手里的扇子使劲的扇着,仍然是满头大汗的,另一只手便拿着帕子擦着汗。
“这天气真是热啊……”抱怨了一句,他看向面前的几人,道:“你们的事情青螺山的观主已经跟我说了,听说是有人中邪生病了,是这位先生吧……”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韩松身上,只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重的怨气啊……”
在他的眼中,韩松脸上黑气涌动,典型的印堂发黑之相,而且周身带着浓浓的怨气……不,不像是怨气,而是一种更凶更恶的东西,就缭绕在韩松身边,有的已经侵入他的身体,其中又属韩松的脸部、腹部以及手的部分,这三个地方被侵蚀得格外重。
“黄大师!”韩父开口,语气十分谦逊,恳求道:“劳您帮我儿子看看,他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在一个月前,他脸上就开始长这种脓包……”
他示意韩松,韩松便伸手将脸上的纱布取下来,露出了底下黄色的脓包,足足有巴掌大小。
脓包中午的时候处理过,因此看上去瘪瘪的,露出了底下化为浓水腐烂的皮肉,以及又化出来的脓水,被一层皱巴巴的皮裹着,看上去格外的恐怖。同时,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黄大师忍不住皱眉了,他注意到,这个青年身上的黑气,主要的就是集中的便是在这脓包上,这些黑气像是活物一样不断的往血肉里钻。
“你过来……”
黄大师伸手,让韩松坐到自己身边来。
韩松坐过来,黄大师便伸手,将日曜之力覆在手上,试探的往他脸上伤口处按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触及到韩松的伤口处,便感觉到了一股很明显的阻力,就在他想更加用力往下按的时候,伤口处刚才还平静的黑气突然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一股巨大的黑气从伤口处涌出,险些将黄大师给掀飞出去。
黄大师往后退了两步,手中扇子挡在身前,翻涌的黑气扑在扇子上,淡淡的日曜之气覆在纸面上,金光闪动了一下,将无形的诡谲黑气冲散。但是很快的,这些黑气又再次重聚起来,丝丝缕缕的缠绕在韩松身上。
而黄大师的手,被这股黑气冲撞得有些发麻。
怪了!
黄大师有些惊讶,这些黑气,竟然没有被日曜之气净化掉?看来果然不是怨气之类的东西,也不像是邪气,而且邪气也是能被日曜驱散的。
坐在一旁的韩松等人看不见黑气,但是却看见了黄大师的动作,而且在黄大师将扇子竖起来之际,他们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风,那风吹过他们的脸,是冰冷的。
大家看着黄大师的目光更加热切了——看来,他们这次遇到有真本事的人了!
黄大师感到有些棘手了,他生来开了天眼,因此看得见这股黑气,对这种动气的感知也比较敏弱,所以他感觉得到,这东西,不是自己能处理的。刚才他用日曜之力试探了一下,还差点被这黑气给打到了。
“黄大师……”韩父开口,“您看出来我儿子身上的问题来了吗?他身上到底是为什么会长这个东西啊?”
黄大师将扇子收在手里,有些为难的道:“这东西,我怕是处理不了啊。”
只是不等韩父他们失望,他想了想又再次开口:“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肯定能解决你儿子身上的问题!”
韩父他们黯淡下去的双眼再次亮了起来。
黄大师将杯里的柠檬水喝了,站起身来道:“趁天还没黑,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他要带韩父他们找的,自然是姜叶了。
二十分钟后,一群人站在了姜家的门前,门口右手边挂了一个木牌,上边写了“姜宅”两个字。
黄大师上前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韩父他们便看见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内,妩媚多情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黄大师身上,用一种十分熟稔的语气开口询问:
“黄大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黄大师没有进去,而是道:“刘玥,我找姜小姐有事,你帮我问问姜小姐有空不。”
刘玥点头,“你等着,我去问问。”
门又关上了,门口灯笼上悬挂着的玉石随着风当当当的响,在太阳晒得人冒汗的时候,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刘玥将门大敞开,道:“你们进来吧。”
门打开,里边的一点绿色露了出来,像是被风卷着送了出来,站在门口,便感觉到了一股凉爽。等走进院子里,那股凉气更重了,浑身的热气像是在一瞬间被褪去,只剩下沁人的风,已经满目绚烂的花草。
好舒服……
很适宜的温度,不冷不热,就站在门口,就觉得十分凉快了,暑气全消了。而且,感觉这段时间的急躁,在这一瞬间都被抹平了,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舒畅。
韩父等人有些惊讶,目光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被茂盛花草簇拥着的一条石头小路往深处蔓延,刘玥走在前头,随后是黄大师,然后才是韩父他们四人。
黄大师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气,道:“还是姜小姐这里舒服,一点都不热。”
刘玥有些得意的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们小姐是谁。”
空中有透明的泡泡飘动着,在阳光下闪动着七彩的光,韩松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只听巨大的啪的一声,泡泡破碎,那股炸裂的力量炸得他手生疼。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韩松脸红了红,道:“我以为是普通的泡泡。”
刘玥道:“没事,那泡泡可以随便碰,就是可能会有些炸手,只要你不觉得手痛。”
韩松:“……”
他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
韩母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手欠!”
韩松的脸苦了下来,他真以为那是普通的泡泡水吹出来的泡泡啊,哪里知道戳破了这么大的声音,还炸得他的手疼,那哪里是泡泡啊,简直跟个小鞭炮似的。
他倒是不知道,这些泡泡都是小鲤鱼吐出来的,也就是普通的泡泡,只声音大一点,炸得人手麻一点,要是小鲤鱼的攻击泡泡,怕是要炸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了。
不过经此一遭,接下来的路程,倒是什么都不敢碰了,他们一群人看着四周,忍不住呼吸都放轻了,连声音都不敢放大,就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有些冒犯了。
等走过小路,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个比较宽的院子了。
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下摆着石桌石椅,石桌上摆着棋盘,一个纤秾曼妙的身影坐在那里,葱根一般的手指捏着一颗黑色的旗子,似乎思考了一下,将旗子放了上去。
从韩父他们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一张侧脸,肤色如冷白玉一般,在树荫下白得发光。
黄大师几步上前去,语气恭敬的喊了一声:“姜小姐!”
石桌前的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极为动人的脸来,那张脸白如雪,唇如朱,眉眼间一派风流动人,带着浓艳到了极致的艳丽,但是又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睥睨与冷淡,有种摄人的威势,让人忍不住在她面前低下头去。
韩父他们有些惊讶,虽然早听黄大师口中喊的“姜小姐”,知道那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可是他们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多岁吧,而且也太漂亮了一些。
姜叶指了指另一边的椅子,让黄大师坐,问:“会下棋吗?”
黄大师:“……”
他有些心虚,“五子棋算吗?”
咔嚓!
手中白色的旗子粉碎,簌簌落在桌上。
姜叶笑问:“你觉得呢?”
黄大师:“……我不会下棋。”
他看向站在一旁假装没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刘玥,使了一个眼色——你怎么没告诉我姜小姐今天心情不好?
刘玥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这边。
——笑话,小姐生气,怎么只能让她能承受?俗话说,好朋友有难同当嘛!
要是黄大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啐她一口,谁和你好朋友了。
就在这逼仄的沉默中,韩父突然走上前来,开口道:“我会下棋,姜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和您下一盘!”
姜叶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深,然后笑了下,道:“行啊。”
黄大师忙站了起来,让韩父坐下。
刘玥过来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捡出来分别放在黑白棋盒里,等捡完了,便自然的退开在一边。
姜叶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在手里,开始猜子,姜叶先手。
韩父摸到棋子就知道,这是一副好棋,棋子触手冰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微微有点重,质感颜色都像是上好的玉石。
啪嗒!
白色的子落下。
棋局开始,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两人在棋盘上有来有往的。
韩父很喜欢下棋,在这上边也颇有造诣,自来觉得自己是打遍业余无敌手,可是只是和姜叶下了二十分钟,就已经忍不住认输了。
“姜小姐棋艺精湛,比我厉害多了!”他忍不住说,语气带着几分叹息。
姜叶的神色终于愉快了几分,懒洋洋的道:“你的棋艺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算是马马虎虎吧。”
总比那些连下棋都不会的人好。
她斜睨了一旁的黄大师一眼。
将棋子捡回棋盒里,姜叶开口问:“你们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黄大师心中一喜,忙道:“是这样的,是这位韩先生的儿子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我看了一下,那东西不是怨气也不是邪气,有些把握不准,想让您帮忙看看。”
韩母连忙推了推韩松,把他推过来,韩松站在那里,老实的让姜叶打量着。
姜叶只是扫了一眼,便开口道:“业障缠身,是报应。”
“报应?”黄大师下意识的问。
而韩家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
姜叶现在心情不错,倒是有耐心解答他们的疑问,她指了指韩松,道:“业障,当一个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会业障缠身,业障有轻有重,从你身上的业障来看,最起码是沾了人命。”
韩松张了张嘴,有些慌乱的问:“那,那我是不是会死啊?”
姜叶哼笑了一下,道:“那倒不至于,你身上业障不重,大概只是因为什么沾上了人命,性命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可能会遭受一点折磨和痛苦。”
韩松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纱布他又重新贴了回来,所以摸到的只是柔软的纱布。
这东西的确没有害他的命,只是很痛,稍微碰一下就很痛,而且身上其他地方也开始长,大概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像任一嘉那样,连后背都长满了,到时候连睡觉都是痛苦。
就像姜叶所说的,是折磨和痛苦。
韩父低下头,低声下气的道:“姜小姐,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知道他做了错事,但是他不是故意的,也罪不至死啊。”
看着自家父亲哀求的表情,韩松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姜叶把玩着手里的旗子,让韩松将脸上的纱布取了下来,她看得出来,韩松就是被纱布贴着的地方,业障最重。
“嚯,好大一个脓包啊。”刘玥说,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
黄大师也有些惊讶,他刚刚在咖啡馆看见的时候,韩松脸上的鼓包还没有那么肿了,里边脓液也不多,可是现在,却是鼓鼓的一个脓包,里边裹着好大一汪脓液,有种透明的质感。
“竟然是口业?”姜叶倒是也有些惊讶。
口业?
刘玥前段时间才听姜叶说过,她哼了一声,斜睨了韩松一眼,道:“看来你这个人喜欢说别人坏话啊。”
不然怎么会犯下口业,还被业障缠身呢?
闻言,韩松面露羞愧之色。
黄大师看向韩松,皱眉问:“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中邪,会被业障缠身了?”
韩松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韩父板着脸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怕被别人知道吗?”
韩松抿唇,终于将事情缓缓说了出来,而随着他的叙述,刘玥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好啊,原来那天在直播间起哄的人里还有你啊!”她气愤的说。
黄大师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生气。
刘玥为什么生气?因为那天的直播她也看了啊,还对那些在直播间里散发恶意的人诅咒了一番。
“现在看来,老天果然有眼啊。”她有些畅快的说。
看着这些当时起哄的人受到惩罚,不得不说,心里那是爽的,虽说那个女孩子的死亡不是他们直接导致的,可是若是他们没有说出那些起哄的话,兴许那孩子就会放弃自杀的念头,能活下来呢?
这一点,没人知道,但是对于她的死,他们却也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