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秋天总是很难见到阳光,雾蒙蒙一片,衬得泛黄的树叶少了几许诗意,多了几分萧条,尤其是在墓园这般沉重的地方。
守门大叔惆怅的抽着烟,只觉这生活乏味得很,思考要不要换个工作。
忽然,一抹曼妙的身影抱着一束白色菊花盈盈走来,她一袭纯白素色长裙,外面搭一件卡其色针织外套,淡如清晨烟雾,却又因为五官的滟丽精致让人眼前一亮,就是眼神冷了些,比这秋色还冷。
而且她走路很奇怪,守门大叔掸着烟灰下移视线,观察少顷,终于确定这位美女是个瘸子。
啧。
可惜了。
他兀自摇头叹息,美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他公事公办道:“这里做个登记。”
把登记簿从窗口递给她。
姜晚默然接过,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和她人一样,特别的漂亮干净,写完,她还给门卫,“谢谢。”
清冷的声线一如她那双弧形漂亮的秋水眸,淡淡的,凉凉的,但又悦耳动听,婉转勾人。
守门大叔遥遥的看着她一瘸一拐慢慢的走上半山,海藻般的微卷长发被她用一条烟青色发带束在颈后,蓬松随意,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轿车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大叔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今天来这的第二位客人。
豪华宾利精准停入车位,司机下车恭敬的拉开后座车门,不一会儿,一双大长腿优雅迈出,随着他身体的站直,守门大叔渐渐看清他的长相。
眼睛再一次惊艳的放大。
卧槽,这帅哥跟前面那位美女好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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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将花放到墓碑前,掏出小包里的丝绢轻柔的擦拭墓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妈,隔了一个月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前段时间去国外表演了,有点忙,对不起啊。”
“最近应该会一直在国内,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
随着姜晚一句一句的碎碎念道出,她那双清冷的美眸逐渐变得柔软脆弱,直至慢慢模糊,眼看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要从眼角流出,包里的铃声乍响。
姜晚惊醒,仰头深呼吸几口,压下喉间的哽咽,这才接起电话,是她在星梵交响乐团的经纪人凯文。
“我的小祖宗,你人在哪呢,赶紧来剧院,有大事!”凯文的声音总是一惊一乍,姜晚已经习惯,不疾不徐的回:“什么大事?乐团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乐团出事,是你要出事了。”
“我?”姜晚疑惑的垂眸打量自己,声线清冷的道:“我很好啊。”
“你啊,怎么就不懂我意思呢,我们一点默契都没有!”凯文郁闷的抱怨一句,而后不知怕谁听到,声线一下子压低,“我跟你说,司家的小少爷来咱们乐团请人了,听说是他爷爷八十大寿,要请个大提琴高手去单独表演助兴。”
这种事情在乐团里时常发生,毕竟他们这行属于冷门行业,虽说听着高档,但受众很小,尤其是国内,固定的舞台表演以及海外巡演,其实并不赚钱,再分给各位演奏者,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为了增加收入,团里的人都会去接外面的私活,而给富人表演就是他们最大的一项额外收入。
她以前也去表演过。
姜晚不知道凯文为什么要对此事大惊小怪,淡淡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要请便请好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接地气啊!”凯文彻底不指望姜晚懂他了,这位大才女除了大提琴就只有她妈妈,一点不关心乐团里的勾心斗角。
“你忘了司家是天誉歌剧院的投资商了?咱们乐团和天誉歌剧院合作密切,每次本地表演或者全国巡演都是跟天誉合作,人家还经常赞助我们团,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金主爸爸啊,连何经理都要看司家的脸色呢,现在司家小少爷来,就表示小爸来了,你不赶紧过来应酬讨好一下,你以后还想不想去国际大舞台表演了?而且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文倩那个谄媚的样,恨不得坐人家司少大腿上去,也怪司少年纪还小,经不住马屁的诱惑,我看他那样子已经想选文倩了。”
“哦。”姜晚轻飘飘一声,凯文差点没背过气去,“哦!哦?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就这一个字想回我?姜晚,你到底有没有点事业心!”
“凯文,你知道我的,我不擅长应酬。”一滴冰凉的雨珠砸到脸上,姜晚微微昂起雪白的天鹅颈,看向乌云压顶的天际,下雨了,她纤细凝白的小手徐徐抬起,接住又一滴雨珠,眉眼似山间氤氲的浓雾,清冷缥缈,“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我的处事原则,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屁!迟早被你气死!”
“你如果觉得带我很难,我可以和你解约,不要你的违约金。”姜晚说得佛系。
凯文更气了,捶足顿胸,“姜晚,你没有心,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们只是冰冷的同事关系吗?哼,不跟你说了!”
凯文愤愤的掐断电话,姜晚怔愣,须臾,很浅的勾唇一笑。
凯文是朋友,她懂的。
雨越下越大了,姜晚又忘记带伞,而下午乐团有演出,她要回去排练,便只能不舍的和母亲告别。
举起巴掌大的小包遮在额前,姜晚努力让自己走快点。
——她因为瘸腿的缘故,不喜欢走太快,这会让她的身体更加颠簸,姿势难看不说,还总会吸引很多陌生的目光,那些眼神有疑惑、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少许的讥笑。
墓园结构纵横交叉,上山的路总共三条,姜晚需要先走到纵向上再下去,她低着头走得快,一时没注意纵道上有人下来,砰一下撞上去。
姜晚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那人好心的扶住她,“小心。”
低磁的音色让姜晚想到大提琴上的C弦,浑厚有力,极富安全感。
她站稳后缓缓抬头,一把黑伞绅士的撑到她头顶,姜晚微怔,视线慢慢聚焦在男人脸上。
今天之前,姜晚自认在天南地北的巡演中见过很多帅哥,但此刻那些男性在这位先生面前都相形见绌。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五官可以这般精致立体,剑眉星目,鼻高唇薄,硬朗分明的轮廓线条勾勒出独特的禁欲内敛气息,单手撑伞站在那里,深隽俊美。
“……谢谢。”姜晚慢半拍的回答,心里为自己短暂的花痴懊恼,可眸色却依然清清冷冷,没有丝毫破绽。
她后退一步,与陌生男人拉开距离。
司墨再次绅士的将伞移过去一些,保证她不会被雨淋到,而那伞下深沉幽邃的眸光很难让人察觉到在女子抬头的刹那涌过几许惊艳。
“你没带伞是吗?那跟我一起下山吧。”司墨难得主动邀请陌生女性。
姜晚客气的拒绝:“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