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是一场棋局,那么我们每个人就都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
法老对此的感触比大将军更为强烈,至此他也已大致明白,以前他为什么会做那些连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的决定了。
就在此刻,金字塔塔身的棋室中忽然有光影闪烁,似乎有无数枚细小的光点越聚越多,渐渐汇聚出人形——说是人形,却顶着一枚胡狼头。
提洛斯吃惊之余,赶紧上前打招呼。
法老见到神使,通常不会行礼,而是反过来——由神使向拥有等同于“神”身份的法老行礼。
但这次提洛斯大踏步走过来,伸手便握住了阿努比斯神使的双手,大声问:“神使到此,可是伟大的拉神、奥西里斯神、阿努比斯神……众神们对这局王者之棋有什么看法?”
阿努比斯神使的胡狼耳朵微微一转,双手从法老手中不客气地抽出来。他冷然道:“神明们对于王如此贸然地使用不知后果的圣物颇有微词……”
索兰在一旁插嘴:“就是……”
阿努比斯神使的胡狼头马上向索兰转过去:“对于大将军有损‘玛阿特’的行为表示格外不满!”
索兰的话一下子都被堵了回去,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倔强:似乎在说,我这也是为了实现尤其重要的政治理想——
只听“轰”的一声,索兰头顶顿时银蛇乱窜,毛发被烧焦的味道顿时传来,大将军头顶鸡窝一般的满头乱发,牙齿不断上下的的轻叩,眼神抽离,应当是被这一记雷劈轰得不轻。
而提洛斯见到索兰的惨状,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双臂——如果不是他侥幸拥有法老这个身份,他的行为大概也值得这么一下吧。
“我奉奥西里斯神之命,用‘生命之匙’拯救这副‘赛尼特棋’的棋子们。”阿努比斯神使庄重站在两人面前。
提洛斯与形容狼狈的索兰顿时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一丝侥幸与释然。
他们随即都将眼光转向眼前的神使,却见这位一向左手权杖右手生命之匙的神使,现在却只剩左手的权杖——
生命之匙哪儿去了呢?
*
早在艾丽希上次从塔尼斯,赫梯王子卡尔夏手边“薅”来了“角色之门”的那次,她就确定了自己可以在通过“荷鲁斯之眼”携带物品。
这次携带“生命之匙”也不在话下。
她的灵体穿过“荷鲁斯之眼”,直接来到金字塔下的时候,手中就一直紧握着那柄泥土色为基底,遍布酒红色花纹的大理石制品。凉沁沁的手感莫名让她心神宁定。
艾丽希这次没有去棋室,而是直接来到金字塔下真实的“棋盘”。
她对上面两个男人为了权力你争我夺并不感兴趣,她更关心的是眼前倒在棋盘之外的人们。
就在她脚边,早先被清除出棋盘的“棋子”们像是刚刚被收割的苇草一样,倒伏成一大片。艾丽希刚刚“着陆”的时候甚至被绊了一跤。
她留心观察将自己绊倒的人,那是个裹着沙漠色长袍的边境军,嘴上有一圈黑色浓密的髭须,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到三十,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但此刻也和周围的人一样,面部脸庞失水收缩,眼睛向外突出,露出头骨的清晰轮廓。
艾丽希伸手检查他的颈动脉,却发现他竟然还有一点点脉搏,并未直接迈入死亡。
这难道是因为棋局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缘故吗?
艾丽希心想:这下得赶快了。
上次“丰收节”那次,艾丽希在奥西里斯的神庙外见过阿努比斯神使使用“生命之匙”对受了“拼接怪物”影响波及的群众进行“净化”。
她料想现在应该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情况,她当即手持“生命之匙”,心中默念着“净化”两个字,并且试着将少许灵性灌注进入手中的“生命之匙”。
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灵性灌注的时候她其实是在模仿森穆特——这位大祭司曾经当着她的面将灵性灌注进入“荷鲁斯之眼”,她对此印象极其深刻。
瞬间,“生命之匙”上方的圆环内释放出一道清晰而明亮的绿光——
艾丽希摇摇头,眨眨眼,才发现这道光芒其实纯净无色,只是她刚才盯着“生命之匙”的鲜红花纹看了好一阵,导致现在看什么都绿油油的。
纯净的光芒笼罩在那名边境军的头上、身上,他的面颊就像是被迅速充气,肉眼可见地再次丰盈,拥有水分。
片刻后,艾丽希收手,将“生命之匙”移开,等待观察“净化”的完整效果。
只见那名边境军“骨碌”一下坐起身,奋力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见他周围和他穿着同样服色,但是身体干瘪、僵直平躺着的“木乃伊”们,边境军的瞳孔陡然一缩。
他伸手想要去摇自己的同伴,但看见同伴们恐怖的面容,到底还是没忍住,把手缩了回去。
是人都怕“邪咒”——这名边境军士兵也不例外。这一点侧面证明他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理智。
这名边境军站起身之后,将视线投向了他那些还站立着的同伴们——那些还未被逐出棋盘的棋子们。
他立即向那些和他穿着相同服色,紧紧站成一团的同袍们疾奔。
跑到同伴们身边,这名老兵扯开嗓子大声呐喊,伸出手去拽同伴的衣袖、肩膀,推他们,试图把他们拉出“棋子们”所在的圈子。
竟然没有一个人响应。
随后这名老兵“砰”地一声,双膝跪在了昔日同袍们的面前。
依旧没有一个人随他离开棋盘,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呆滞地目光向前。
此时此刻,这名刚刚被生命之匙所“净化”的老兵竟成为金字塔脚下庞大的棋盘中,唯一一名彻底清醒过来的人。
艾丽希正忙于动手救助其他人,此刻她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大吼声,扭头见到已经清醒的那名“老兵”正跪在地上,痛苦地以手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