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清看了眼陈雨依的工作证,干笑道:“陈策划,这个就难办了,我们舞剧团的演员都不抽烟……”
陈雨依眼睛微微睁大了。
她身边站着的蒋提白眼睛也微微睁大了。
贺群青此刻仿佛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大写的绝望。
的确,玩家除了衣物和某些特殊物品,不能把任何东西带进游戏里,香烟、酒,这一类自然都是没有的。
“快把伤员带进去吧。”郭清说。
车深陷在道路中间,大雨还没停,众人自然只能抛下车,把设备抬进了正对门的大厅里。
郭清最后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那几辆车,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这三辆车,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郭清外表看起来就是刻板印象中的艺术家。他留着中长发,在后脑扎成马尾,身姿挺拔,五官端正,乍一看四十来岁,仔细观察还越看越年轻,说起话来十分柔和,总是笑容满面的。
贺群青这时已经对高级玩家们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这假摄制组,在制片主任随意的临场发挥下,已经越来越逼真。
郭清很快就以为,他们摄制组的所有人,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为此可以在长途跋涉后不吃不喝不休息。所以把伤员安顿好后,郭清第一时间带他们去了排练厅。
贺群青跟在其他玩家后头,看到最前面领路的换成了舞剧团的男演员,对方整个身体都在用力,才打开训练厅那两扇镶着厚玻璃的木门。
门扇发出的干涩的吱吱声让贺群青难受不已,就好像这地方是今天第一次打开似的。
一踏进所谓的排练厅,贺群青就被高而空旷的木穹顶惊呆了。
这排练厅除了门口有一小块水泥地用来换鞋,其他都是深红色的木地板铺成,角落一个摞一个的整齐码着数不清的折叠椅,正前方还有一个高高的舞台。
舞剧团里的所有演员,现在都在排练厅里等着他们。
“……这里以前是一个铁合金工厂。我们一开始资金非常紧张,没办法才选了这里。后来情况越来越好了,进行了翻修改造,给排练厅铺上了地板,配了最好的音响和灯光设备,这个排练厅的条件,现在在全国的民营舞剧团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一到假期,不少学生都想到我们这里来练舞。”
贺群青在抬眼镜男去医务室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排练厅后面废弃的高炉。或许是不好处理,舞剧团成立这么多年了,那个高炉依然放在那,此刻满身锈水腐蚀着表面,使得舞剧团院子里比外头看着更荒凉。
但看着破,这个舞剧团的名气却很大,他们“摄制组”就是为了拍摄关于这个传奇舞剧团发家史的纪录片而来的。
既然已经到了排练厅,郭清自然是让演员们合音乐表演一段正在排练的舞剧,看能不能给制片和导演带来灵感。
玩家们从旁边搬来折叠椅,摆在舞台前方,就在这观众席坐下了。
从这些舞蹈演员的条件上,也能看出这个舞剧团的厉害。
所有女演员,贺群青目测,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男演员就更高了,为数不多的几名男演员,站在女演员身边,至少高出半个头。
天色已经被大雨催的黑透了。贺群青虽然进游戏前吃了系统点的外卖,可副本里如今到饭点了,他竟然也跟着饿得慌。
这种情况下还要坐下来看表演,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贺群青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肚皮里都有了回音。
演员们跳的是舞剧中一个欢快的段落,贺群青看了几分钟,就开始看其他玩家。
由于音乐声在整个排练厅里回荡,贺群青不得不靠近身边的人,询问道:“麻烦问一下,这剧有什么背景吗?”
他看也看不太懂,倒总觉得高级玩家拿到了他不知道的剧本似的,融入的太简单了。
身边是位被雨淋到的初级玩家,和他一样坐在后排,闻言摇了摇头。
贺群青于是问:“那你饿不饿?”
这时,坐在贺群青另一边的人说话了:“讲的什么不知道,不过这场表演能看出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贺群青一看,原来是蒋提白,这人两眼无光的看着舞台上,目光随着演员的动作微微移动,嘴里说:“你仔细听,除了音乐,还有什么?”
贺群青压根没听,“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蒋提白也不在乎贺群青听了没,也不是想给新人上课,好像只是找一个理清思绪的机会,说:“演员在木地板的舞台上表演,我们这些观众又离舞台并不远,音乐音量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再加上舞台上没有一个演员是娇小的——这要是在现实中,我们这个距离,本来还可以听到另外一种声音。”
贺群青从善如流的问:“什么声音?”
“脚步声。”
……
贺群青耳中听着纯粹的欢快音乐,果然没有听到演员在舞台上蹦跳发出的声响,所以这表演越看,他越感觉到后背僵硬的厉害,有点坐立难安了。
舞台上的演员们还在专心而卖力的表演,那一张张极具感染力的笑脸,在头顶光束照耀下,好像有时突然会变成怪相。
是错觉吗?
贺群青看向前头那些中高级玩家,他们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有人都看的津津有味。
他再看向蒋提白隔壁,那边坐着的是忍痛抛下“男朋友”先下来打饭的陈雨依。只是摄制组来的突然,现在厨房晚饭还没好,所以后者只能“艰难”选择了和大家一起工作。
她翘着二郎腿,脚尖合着音乐节奏一点一点。
觉察到了贺群青的视线,陈雨依向他看过来,分辨了一阵是谁后,陈雨依灿然一笑,对着贺群青比了一个大拇指,好像在夸这段表演有多好,同时嘴里无声的说:“有鬼呐。”
贺群青心头一阵发寒,也因此突然感觉自己坐在最后一排是个错误的决定。
背后空荡荡的大厅,此刻逐渐给他一种昨天在出租屋里体会过的感觉——很阴森、仿佛被窥视一般。
他看陈雨依在笑,再看蒋提白目不斜视的脸,忍不住觉得这两个高级玩家在故意吓唬他这个新人,于是问蒋提白:“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蒋提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因为我很想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所以先进行一下铺垫。”
贺群青一愣:“哪个问题?”
蒋提白没再重复一遍问题。
他直说了答案: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