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的烛光,在清晨的第一抹曙光中,塌在盏边,汲了最后一丝烛油,熄灭下去。一道青烟,蜷缩在空气中,被一双皓肤如玉,映着绿波,宛如透明一般的玉手抓在手心,黑艳的诱唇凑近,轻轻一吹,便已消散在空气中。
尽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他躬着身子,双眼清明澄澈,佛袍上多了些尘埃。窥过半掩的柴扉,可隐隐瞥见那逐月婀娜的身姿背对着他。
“阿弥陀佛,姨娘,尘儿特来赴约!”
尽尘将门推开,轻轻走了进去。
逐月漫不经心的将面纱罩在媚到骨子里的脸上,微微侧了侧身子,眼角余光停留在尽尘双手上。
左手擎一块木头,左手握一柸泥土。
逐月眼睛眯了眯,清冷的问道:“尘儿,你这是何意?”
尽尘面色平静如水,错过逐月的身旁,结跌伽而坐床上,闭目禅定道:“佛有往生,尘儿也想看看,下了地狱,能否靠着父亲的坟土和碑文寻到他!”
“呵呵!”
逐月轻声而笑,拂袖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着窗外的绿树茵草,俨乎其然的道:“真是个痴儿!”
”姨娘,尘儿死后,还请您善待母亲!”
尽尘声音带着无力挣扎的疲倦,闭上的眼睛,仿佛再也不想将它睁开。
“她是我妹妹,我会的!”逐月转过了身子,瞧了瞧禅定的尽尘,语气已有几分不耐烦:“时辰到了!”
“尘儿还需给弟子们交代一下,以免有人起疑心,姨娘且先避一避。”
尽尘将声音提大了数分,冲着早晨鸟声啾鸣的唤道:“蕅益长老,速来见衲僧!”
逐月即便有些不悦,但还是点点头,拂风打开门,化作一道黑影匍匐在侧殿顶后面。
不一会儿,一个老和尚匆匆走来,二人于禅房中商榷了一刻,尽尘便咬住了舌头,生机立散。老和尚推门走出,步伐不稳的抓住扫地小僧的衣角,悲凄道:“主持圆寂了!”
小僧扫帚落地——“主持圆寂了!”
惊慌声打破了姑苏寺的静谧,与此同时,匍匐在重檐庑殿顶的逐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着的,无比灿烂的花朵。她认为自己计划万无一失,所有的线索已断,杨靖宇不可能查到自己的头上。
……
当杨靖宇略有失神的捧着那块木和泥走出姑苏寺的时候,见绮霜绮露被两个年轻的小和尚拦在了寺外。绮露面红耳赤,正对着两个小僧吐着唾沫星子。而绮霜则面若寒霜,实耐不住性子,左右踱步再三,就要拔剑相迎。
杨靖宇汗颜,果真是关心则乱,幸好他来得及时,即出声制止二人:“霜儿露儿,不可无礼!”
见是自家公子从庙里出来了,绮露停下了对两个和尚的谩骂,几步走到杨靖宇面前,不开心的道:“公子,这两个小秃驴好讨厌啊,你都进去了,竟欺负女子,不让我跟姐姐进去!”
两个小僧满头黑线,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偏偏这青年小俊听了后认真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事并非这女施主说的那样,还请施主不要误会!”
他们匆匆想杨靖宇行礼解释,若不是绮露胡搅蛮缠,非要进寺,他二人怎会这般阻拦。
“哦……不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杨靖宇抬起来了手,本想行了一个礼,奈何手上握有东西,无法作揖,遂将他藏在了身后,只道:“多谢二位法师!”
就在两个和尚莫名其妙的挠起了光头的时候,杨靖宇已缓步退去。可那手中握着的木块和泥土,怎么看,都跟他那副清秀的面庞和干净的白衣不搭呢。
公子好像有点反常!
绮霜月眉一皱,和一头雾水的绮露急忙追了上去。
小径石阶上,杨靖宇伸出双手,左摆右放的对着天空和大地不断凛息思索,嘴里还痴痴的重复一句话:“万般皆幻像,唯有菩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