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后,他脚下一个踉跄,喷出一口老血,跌倒在地。
“太爷爷!”昭帝急忙去抱住平南王,见他浑身破烂不堪,气若游丝,脸上死灰一片,几乎没有了生机。
平南王无力地睁着快阖上的双眼,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咳嗽了一声,艰难的说道道:“不要冲动……天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战,不言败!”
他用干枯的手,死死抓紧昭帝的胳膊,将手中二尺青锋递过去,不舍的道:“我……快不行了,这是……陪伴我……一生的剑,太爷爷没有挡住他们,这剑……你要留着。有幸保住陈国,用它……杀光贪官污吏,斩尽乱臣贼子……太爷爷死……而无憾——可惜,等不到那……一刻……”
他抓着昭帝胳膊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一双深陷的瞳孔中,至死还带着一丝遗憾。
“太爷爷,您不能死,您不能死,您还要等着我平息这场dòng • luàn,设宴庆祝胜利,不是吗?我不想您死,您快活过来啊。”
昭帝目眦欲裂,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内心无比难受,抱着死去的平南王尸体使劲地摇动,实在是不能接受这唯一的亲人离自己远去。
身后的将士们也都潸然泪下。平南王一生驰骋疆场,纵横捭阖,留下了无数辉煌的战绩,想不到最后一战,却是死在国内的动荡中,令人可叹可泣。
“哗哗——”
十一道身影紧随其后,降落在薛乾的旁边。眼见平南王身死昭帝怀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们都身负重伤,此刻心中恐惧放下,皆感觉浑身伤痛难忍,脸色发白,便直接结跌伽而坐,闭目运气疗伤。
又是一条好消息,薛乾眉毛挑了挑,内心十分畅快,对打坐疗伤的众宗主说道:“朕等了整整十年,终于看见这个老东西死在这里。很好,等事情结束后,各位宗主都有重赏。”
他放声大笑着,任凭昭帝那普通鹰眼一般带着仇视的犀利目光在他身上停伫。
昭帝收回仇恨的目光,没来得及擦去眼泪,将平南王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又将平南王交给他的这柄散发着凛冽寒光的短剑握紧在手心。
“太爷爷,你是我陈国最大的功臣。朕不会让您死得那么冤屈。朕势必血洗十二宗门,为您报仇雪恨。”
昭帝暗暗发誓。
“如今你所仰仗的平南王已经死了,陈天用,你拿什么跟朕斗?对了,朕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不,对你而言,不算是好消息,而是坏消息。”
薛乾满脸讥讽,继续道:“你可知,驻扎在梁京城中的大部分守军,实际上都是朕的人。若朕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此刻已经将你的人杀光殆尽,只待朕挥师城下,他们便开城迎接朕的大军入城!朕说过,你若愿意拟诏书退位于朕,朕可既往不咎,允你做一城之主。朕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有自己的想法,逼迫昭帝拟诏书,名正言顺继承皇位,可比直接发兵血洗皇宫强势上位的好。他可不想背负盗国窃朝之罪,让陈国百姓私议不断,让九洲人士唾弃。
任何一国的史书,都是统治者自身主观的文字化,只要他有了昭帝亲自拟下的诏书,这段陈国历史,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昭帝早已剖析其祸心,没有任何犹豫,不屈不挠的道:“薛乾,朕知你早已开始蓄谋,用不着打着‘为子报仇’,‘顺应天道、揭竿而起’的旗号来讨伐朕,朕不用考虑,也不会投降,更不屑于屈服在你这个奸臣贼子的脚下。”
“是吗?”薛乾微微皱眉,仍觉是自己给予的权贵昭帝并不满足,于是将语气放缓,劝道:“你可真想好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做无所谓的牺牲,不如好好安度余生。这样,朕再封你一座城池,让你做上一国之王,与平南王平起平坐,如何?”
昭帝讪笑道:“名副其实吗?”
薛乾神色一喜,以为昭帝是心动了。嘴角微翘,继续循循善诱,耐心的说道:“朕膝下无子,只要你肯拟诏书退位于朕,朕一定将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哈哈!”
昭帝突然大笑起声,凌乱的头发沾在欲血的脸上,露出决裂般的笑容,怒指薛乾,义愤填膺的道:“老贼,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害我父皇,杀我太爷爷,灭我陈国将士数万,毁我陈国基业,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朕岂能受你蛊惑,屈辱你脚下,苟且偷生。去,给我带人来。”
“是,陛下。”
一员浑身是伤的大将领命,跨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残军中。
那边,薛乾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任他百般劝说这昭帝,他都不为所动。不由得杀心渐起,拂袖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朕无情无义,所有将士听令,将陈天用的残军给朕杀光,一个不留!”
“慢着!”
残军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洋洋盈耳。在这满是男人战场人,突兀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又是这般动听,令在场所有人忍不住侧目而去。
只见一华贵女子,袅袅婷婷走来。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转眄流精,光润玉颜,高贵典雅。身姿婀娜,妩媚动人。更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看起来雍容华贵,气质绝双。
面对两军龙威虎振、剑拔驽张之势,这个高贵的女人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仿若夺尽阳春灿烂。她的头发虽被雨打得有些凌乱,却也无法遮掩住她那绝美的容颜。
至于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则被这战场上肃杀的气氛吓得脸色苍白,各自低着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来到昭帝面前,她先是优雅的两手松松抱拳,在胸前右下侧上下移动一下,并微微屈膝鞠躬,向昭帝行了一礼。
但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将目光移到对面薛乾的身上时,笑容遽然凝固,但还是温婉的致礼,轻声道:“婢子拜见薛公。”
她风度优雅,气质雍容,妩媚妖娆,容颜惊人。只那倾城一笑间,若清水出芙蕖,菡萏灿芳华。
有将士偷偷吞咽口水,被这个美丽的女人所吸引,注目不舍移。
“穆易慈!”
薛乾凝睇着来人,脸色顿时一沉,抬手示意后方揎拳掳袖的将士停下,心中悄生疑惑,质问道:“你,不是被打入了天牢中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为什么?”
穆易慈莲步轻移,秀气的脸上,俄顷露出一副凄惨不已的模样,眼里滚落粒粒饱满的泪珠,就像有无尽的委屈想要发泄出来,张口道:“薛公,婢女身怀六甲,肚子里的孩儿,可真真切切是您的亲孙子,是夫君遗留的唯一血脉啊。可——您为什么不信,眼睁睁看着婢子被人抓走,没有一点动作。”
薛乾瞧见梨花带雨,满脸委屈的穆易慈,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柔声道:“易慈,不是你想的那样。朕信你,一直都信。快,过来朕的身边,朕保护你和孙儿。”
“薛老贼,你以为,她过得来吗?”
昭帝一副丧心病狂的模样,短剑在手,一把扣住穆易慈的雪颈,将之束缚在身前,冲冠眦裂似的狂笑。
薛乾大惊之下,乜斜了一眼疯狂的昭帝,顿时明白穆易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