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没想到杜春分一个离了婚,带俩孩子的女人能嫁这么好,替她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高兴。以后遇到点啥事,说不定杜春分的丈夫还能拉他一把。
杜春分跟领导七扯八扯一通,领导忘了问她丈夫姓氏名谁,在哪个部队。等领导想起来她早走了。
从饭店出来,杜春分直奔银行,钱取出来,然后买几捆纸钱给她师傅添坟烧纸。
快到清明,今年没法给她师傅烧纸钱,所以提前把这事办了。
杜春分虽然是她师傅的关门弟子,但她没拜师。据说早年她师傅被鬼子逼的走投无路,是她爹救了她师傅。
师傅“迂腐”,说啥也不让恩人的闺女给他磕头斟茶。
杜春分走后,可以让杜二壮给她师傅添坟烧纸。可村长太会算计,二壮又诚实,她担心那小子被亲爹坑了,再连累师傅被刨坟。所以从未带二壮来过。
陪师傅说会话,杜春分回到张大姐家写四封信,一封给省城的二师兄,提醒他逢年过节来给师傅添坟。一封写给大师兄,告诉他,有事联系会计张连芳。
第三封写给二婶,细数二婶的小算盘,直言这么做是她逼的。最后一封给杜二壮。
翌日上午,杜春分回家接孩子。
自行车一前一后绑个小椅子,她的棉衣用破布包上放椅子上,俩孩子坐上去,送到张大姐办公室,她直奔区政府。
门卫认识杜春分,再见到她很羞愧,因为单位的人都知道她前夫是陈世美,可他们因为怕区领导,两人离婚的时候都站她前夫。
前夫同志跟门卫出来,看到杜春分直皱眉:“你怎么又来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停!没空听你废话。”
前夫同志噎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杜春分一瞪眼,他不甘心地咽回去,“什么事?”
“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吧?”杜春分趾高气扬地问。
“结婚?”
“你姑介绍的。”
前夫嫌弃:“她能给你介绍什么?”
“是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不是陈世美,就是西门庆。”
前夫气得脸色涨红,“你——”
“两百块钱。”杜春分的时间宝贵,看着他又烦,不想跟他叨叨,“给我两百块钱。”
前夫恼怒,“别贪得无厌。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二婶的儿子和闺女还在家务农,离婚的时候又给我三百块钱够我的了?以前懒得跟你计较。先说他俩,也是你表弟表妹。工作是你我结婚后你给安排的。可没有我,你大妹妹能嫁给招待所主任的儿子?你一个月二十来块钱,还不够你们家老人吃药看病的。你大弟弟拿屁上初中。
“你妹嫁了,你弟考上师专,你被大小姐看上,用不着我,跟我离婚?你看不上我,娶我干啥?”杜春分连声质问,“两百块钱。”其实想要更多,但他没有,“我不管你借,还是提前支工资。立马给我,我给你写个断绝关系的收据。以后俩闺女饿死,也不会找你要一分钱。”
前夫忙问:“这是你说的?”
“我杜春分一个吐沫一个钉!”
前夫咬咬牙,“好!我就看你能嫁个什么样的。”掉头回办公室。
十来分钟,前夫拿着一卷钱和两张纸,还有红印泥出来。
杜春分不光写以后不找他,还写前夫以后不许找她和她闺女。杜春分一份,他一份,按上手印,两人交换。
“收好啊。”杜春分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前夫气的说:“这话该我提醒你。”
杜春分挥挥手。三封信送邮局,就接上女儿和张大姐回李家。
张大姐帮她照看俩孩子,杜春分把自行车拆了捆好。
“拆这个干啥?”
杜春分:“不能放你家。临时找人买也没人要。我想留给二壮,可我二叔二婶认识,还不够给他添麻烦的。我带去部队。”
“你咋带?”
杜春分把信给她:“这是给二壮的,下午再给他。”把自行车跟行李放一块,“坐火车啊。”
“火车准带这个?”
杜春分:“也没规定不许带。”
邵耀宗停下,看着两个半满的箩筐,箩筐旁边还有一张反扣的大锅,锅旁边是杜春分和拆开的自行车,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憋过去。
难怪她说东西多。
她怎么不连老家的房子一块搬走。
“小邵来了?”张大姐抬眼看到邵耀宗,迎上去,发现他身上挎个军绿色的包和水壶,背着一个小布包,布包里顶多十来件衣服的样子,“就这点东西?”
邵耀宗:“我的东西在部队。这是孩子的。”
张大姐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孩子,很意外。小脸蜡黄,面露胆怯,她每靠近一步,俩孩子就往邵耀宗怀里钻一分。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扎起来,还不如不扎,乱糟糟的,像十天没洗过。小脸起皮,像是旱了三年的土地。
哪像杜春分的俩孩子,小脸白里透红,水润水润,穿的干干净净,头发乌黑,跟民国时期的娇小姐一样。
杜春分转过身也看到俩孩子的头发黄的跟草一样,明显营养不良。她家俩孩子看起来像四岁,邵耀宗的俩孩子也就两周岁。
邵耀宗打小没穿过像样的衣服,部队的孩子,因为军嫂一个人忙里忙外照顾不周,跟他小时候一样,整天脏兮兮的。
邵耀宗就以为孩子小时候都这样。可他看到张大姐身后的俩孩子,再看看自家闺女,心里钝钝的难受。
张大姐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一时也不知道咋说,干脆挑最要紧的:“你爹娘没过来吧?”
邵耀宗楞了一下,苦笑道:“我跟他们说不用送。”
杜春分饶是知道他爹娘的德行,也没想到这么绝,“是亲生的吗?”
邵耀宗脸色微变。
张大姐朝她胳膊上一巴掌,转向邵耀宗爷仨,看着孩子温柔地问:“这就是大妮和二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