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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初见成效(1 / 2)

稚嫩地童言童语让邵耀宗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道理她听不懂。不说吧,小孩眼巴巴看着他。

“爹,不可以不给啊?”小美提着裤子从胡同里出来。

胡同里有痰盂,杜春分见她这样就知道刚刚在撒尿。给她整理一下裤子,“你爹说,不可以。再说了,钱是你爹的,他不心疼,你着啥急。”

邵耀宗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你的爹娘不光是你的爹娘,还是你弟你妹的爹娘。闺女是你的,只是你的。你自个看着办。我洗衣服。你们爷几个回屋商量去。别弄得人尽皆知。”

甜儿扯一把邵耀宗。

邵耀宗蹲着,猝不及防,被她拽的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小美又扯住他另一只手。

“别拉,先让爹起来。”邵耀宗站起来,看着杜春分叹了一口气。

杜春分事不关己,道:“你的爹娘你做主,不用看我。真让我说,你心里肯定难受。”

邵耀宗想听听她怎么说。

“断绝关系!”杜春分很是干脆的给出四个字。

邵耀宗头也不回地跟几个闺女回屋。

小美给邵耀宗搬个凳子。

邵耀宗正想夸夸她,四个孩子各自搬个凳子,坐到他对面,面无表情,神色肃穆。

三堂会审也不过如此。

邵耀宗嘴里发苦,倒杯水一口气喝半杯,解渴又顺气,“平平,安安,你俩也认为爹不该给爷爷奶奶钱?”

平平和安安跟甜儿和小美在一起,有说有笑有好有闹。跟邵耀宗不熟,面露胆怯,神色不安地找甜儿和小美。

小美拉住安安的手:“不怕!他们打不过我们。”

“他们”是指谁,无需言明——邵耀宗的爹娘。

安安想起娘的话,弱弱地说:“他们不好。爹,不给。”说完使劲抿抿嘴,不由自主地露出紧张神色。

邵耀宗看着落落大方的甜儿,再看看明明比甜儿大半天,却远不如她的安安,心口又憋得难受。暗暗运气,邵耀宗怕吓着孩子,轻声问:“平平,你呢?”

平平不安地绞着手指,小声说:“那个娘不好。”

“爹不给她钱。”以前孩子跟前妻,邵耀宗每月工资给她一半。现在孩子跟他,别想再要他一分钱。

平平不由地露出笑意,笑容很浅很浅,不细看很难发现。

邵耀宗又心疼的慌,“我——再给,再给他们,爷爷奶奶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看向几个孩子。

甜儿歪头问:“啥机会?”

“爹给他们写封信,他们要是能理解爹,以后,以后——”甜儿睁大眼睛,邵耀宗脱口而出,“看他们表现。”

小美问:“啥表现啊?”

“表现好给一点,表现不好不给。”邵耀宗试探着问:“这样行吗?”

甜儿不禁皱了皱眉:“啥表现?”

邵耀宗想想,“他们要是疼你们,给你们买肉,买好吃的寄来,我们就给。”

“我们可以自己买啊。”甜儿搞不懂,“干嘛要他们买呀?副食厂又不是没有。”

邵耀宗噎住。

杜春分想给她闺女鼓掌。

邵耀宗沉吟片刻,道:“他们买两次东西,我们给一次钱。”

杜春分心说,你想得美。

甜儿不是她娘,还是太小,想一下就点了点小脑袋:“好吧。”

邵耀宗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有吃的吗?”

“炉子上有点小米粥。”杜春分大声说,“本来是留她们饿的时候吃的。”

邵耀宗的身体起到一半停下,“你们饿不饿?”

甜儿摇了摇头:“我要吃带鱼。”摸摸小肚子,瘪瘪的才有空吃好的。

邵耀宗看向平平和安安。

俩孩子毫不犹疑地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决果断,完全没有刚刚的迟疑不定。

邵耀宗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个多月前,孩子喝小米粥恨不得把碗舔干净。现在挑食,脸上还有肉。他走的这些日子,杜春分肯定什么好吃买什么。

即使这样,他的工资才花一半。

滨海的东西比这边便宜,结婚前他的工资大头给爹娘,他爹娘和弟弟一家敞开了吃也吃不完。爹娘还经常写信叫穷,日子过不下去。所以真像杜春分说的那样,钱存起来也不给平平和安安花。

邵耀宗不禁朝外看去。

太阳底下,平平和安安的小脸红扑扑的,头发还是黄黄的,但不是枯草的黄,而是黄的有光泽。

“爹……?”

平平抬眼对上邵耀宗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抓住身边的小美,寻求庇护。

邵耀宗看到闺女小可怜的模样,心底愈发堵得难受,使劲挤出一丝笑,“没事。”

“咋了?”杜春分把衣服晾好进来。

邵耀宗:“我想过几天就给爹娘写封信。”

“信上咋说?”杜春分小声提醒他,“你回来一个多月就结婚,你爹娘要么怀疑你骗他们,不想给他们钱。要么怀疑我是个狐狸精。不论哪种情况,他们都得过来看看。”朝院里努努嘴,“平平和安安怕他们。咱家只有两张床,离咱们最近的招待所在安东。到时候咋睡?床让给你爹娘,我们一家六口打地铺?邵耀宗,这事想都不要想。他们敢把我挤下床,我废了他们!”

邵耀宗心里打了个突,不禁说:“看把你厉害的。”

杜春分撸起袖子,“你我练练?”

“练练?”邵耀宗没懂。

杜春分:“你先喝,喝完了出来。”

邵耀宗端起碗,他要是没听错,杜春分要跟他比划比划。

“快点!”

邵耀宗收回视线,三两口喝完,舀水把锅和碗泡上,到堂屋,“在这儿练?”过家家呢。

杜春分移开饭桌伸出手。

邵耀宗下意识把手递过去。

杜春分抓住他的手臂。

邵耀宗措手不及,身体往前趔趄。

扑通一声。

天旋地转,邵耀宗躺在地上——懵了。

“爹!”

四个孩子慌忙围上去。

邵耀宗眨了眨眼睛,眼前全是虚影。

甜儿摸摸他的脸,“爹,我是甜儿。”

“爹,我是小美。”小美一手扒着他的胳膊,一手在他眼膜前晃晃。

平平和安安想拉他又不敢,又怕他吓掉魂,小声喊:“爹……”

邵耀宗回过神,习惯性直接起身,一下没起来,往后踉跄了一下。

“爹!”甜儿慌忙拽住他的衣袖,“爹,咋了?娘,你把爹打坏了!”仰头瞪杜春分。

杜春分凉薄地说:“你爹没那么脆弱。”

邵耀宗撑着地坐起来,扭头看她,神色复杂。

杜春分看着他,现在信了吧。

邵耀宗心里翻江倒海,纵有百张嘴,却说不出指责的话。不信的是他。杜春分不过想证明自己。

沉吟半晌,缓缓背后的痛,邵耀宗问:“以前练过?”

“不会两下子,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见一面就敢跟你谈结婚?我缺心眼啊。”杜春分不禁白了他一眼。

邵耀宗不禁睁大眼睛,难道不是吗。

“真以为我缺心眼?”杜春分忍不住握拳。

甜儿上前挡住:“不许再打。”

杜春分松手,拨一下甜儿的脑袋,“一边儿去。”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正事。”

邵耀宗坐在地上总觉得矮她一头,起来道:“你说。”

甜儿直勾勾盯着她娘。

杜春分瞥一眼她,小没良心的。

“我说啥时候写啥时候写。”

邵耀宗想了想,问道:“你要说过年呢?”

“过年咋了?”杜春分反问,“你早几年一走两年,只寄钱回家,死活不见人,他们有去原部队找过你吗?”

邵耀宗的脸变了颜色,心里不舒服。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在家,你不放心,给他们钱希望他们能照看孩子,我能理解。现在在这儿,你爹娘有钱,身边还有你弟弟弟媳妇妹妹妹夫,又没到七老八十,你有啥可担心的?”

邵耀宗点头:“道理我懂。可谁让我是老大。”

“你应该照顾爹娘和你弟弟妹妹?谁规定老大承担全部责任?”杜春分说着,视线转向四个孩子。

邵耀宗这次没懂。

杜春分:“平平,到娘这儿来。”

邵耀宗能站起来,四个孩子一看他没摔坏就放心了。

平平毫不迟疑地跑过去。

邵耀宗瞬间明白,按出生时间算,平平是老大,最小的是小美。然而这些天护着平平和安安的反而是甜儿和小美。

“以前的人家长子给父母养老,那是长子继承家业。你爹娘要把这些年存的钱给你,我给他们端洗脚水。”杜春分双手抱臂,“要不你写信问问?”

邵耀宗一直都知道爹娘偏心。弟弟妹妹比他小,偏疼小的他能理解。可一想到杜春分和四个孩子一个月才花他半月工资。邵耀宗无法再欺骗自己——爹娘除了偏心,比杜春分还能扯谎。

以前给他们钱,他们还不知足。他敢反过来要钱,爹娘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按我们之前说的?”邵耀宗问。

这语气是动摇了。

初见成效,杜春分心情不错,道:“六月初再写信吗?那六月份工资呢?”

邵耀宗后背隐隐作痛,又见杜春分面色不善,总感觉他还敢坚持给爹娘钱,杜春分就敢动刀子。

形势不如人,邵耀宗道:“几个孩子正长身体,给她们买些好吃的补补。”

杜春分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刚才就该摔狠一点:“补几个月?”

邵耀宗想说什么,到嘴边听懂她潜在意思,“要不年后再说?”

杜春分鸣金收兵。

邵耀宗愚孝了几十年,不可能一下改好,除非换个人。

收拾他可比做佛跳墙简单多了。

杜春分有的是耐心和计策,道:“先这样。衣服要不要洗?我帮你洗,暖瓶里有开水,你洗洗睡会儿。”

邵耀宗诧异。

杜春分白了他一眼,嘛意思啊。她又不是斗鸡,斗个没完。

邵耀宗不禁笑了。

甜儿看看爹,又看了看娘,很意外:“不吵啦?”

“我们吵架你很高兴?”杜春分转向她。

小丫头连连摇头,“你们不吵,我就不用保护爹啦。”转过身,“妹妹,我们走。”一马当先朝院里跑。

邵耀宗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什么叫保护爹?

“扑哧!”杜春分笑喷。

邵耀宗瞪她,“你还——”

“家里有人吗?”

杜春分连忙使眼色——休战。

“有。谁呀?门没锁。”杜春分把他的衣服扔盆里迎上去。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

“嫂子?”邵耀宗诧异,“你什么时候到的?”

来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留着齐耳短发,瘦瘦的,长脸面,给人的感觉很弱,井不像陈月娥那般刻薄。

杜春分转向邵耀宗,又是谁啊?咋那么多嫂子。

女人以前去过原部队探亲,邵耀宗还记得她,为两人介绍,“这是我们团团长嫂子,刘翠华。嫂子,这是我爱人杜春分。”

刘翠华腼腆地笑了笑:“我知道小杜。小江说过。”

杜春分就认识一个姓江的,东边的江凤仪。

江凤仪也看不惯陈月娥,这人不可能是另一个“陈月娥”,“嫂子找我有事啊?”

刘翠华看了看顶多一米五高的墙头,一点不隔音,“要不屋里说?”

杜春分先进去,递给她一个小板凳。

“不用了。”刘翠华不好意思坐。

杜春分也没绕弯子:“啥事啊?”

刘翠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难道是女人那方便的问题。可她不舒服不该去医院吗?找她有啥用。

邵耀宗见状,道:“你们聊,我去换块煤球,等会儿做饭。”

刘翠华一脸为难。

杜春分糊涂了,邵耀宗走了还不说,难不成她猜错了。

这个刘翠华看起来像农村人,没工作。可她想去食堂上班,也不该找她啊。她爱人只是个营长。哪有团长说话好使。

杜春分福至心灵,瞬间明白过来。

“嫂子是不是想跟我一块网鱼?”杜春分不敢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事得先问问李慕珍嫂子。我俩商量好的,姜玲帮我看孩子,她帮我拉网。”

刘翠华一见她误会,不敢再犹豫,“我听人说河边的螺很大?”

杜春分:“是呀。赵政委说了,谁想去谁去。咋了?有人不让您去?”

“不,不是。我我前天下午去过。”刘翠华说到此,越发难为情,“吐一天泥,水变清了,可是,可昨晚做的,不光臭,吃起来还总有沙子石子在里面,咋回事啊?”

杜春分不禁张张嘴,艰难地问:“前天去的?”

刘翠华点头:“前天不能去?”皱了皱眉,“这边捡螺还得,得挑黄道吉日?”不是说部队最不信鬼鬼神神吗。

“啥啊。”杜春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听邵耀宗刚刚的意思,嫂子以前一直在老家?”见她点头,“以前没弄过螺?”

刘翠华摇了摇头,“我们老家穷,山区的,河里有点东西不等我们知道就被人弄光了。”

“嫂子跟谁一块去的?”

刘翠华说几个人名。

杜春分一个没听说过,估计住最南边,而且不是最近刚搬过来就是有工作,没机会打交道的,“你们都不懂?”

刘翠华被问糊涂了。

“这时节螺产子,里面有小的不能吃。”杜春分想了想,“现在的天不冷不热,是螺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里面泥多,比啥时候都腥。”

刘翠华不敢信,“可,她们咋说,你捡过好几次?”

“蛇冬眠,嫂子知道吧?田螺也冬眠。我捡的时候螺刚刚睡醒。后来清明后又捡一次,螺刚开始进食,两天就把泥吐干净了。”

刘翠华禁不住问:“这么多讲究?”

杜春分想挠头,“嫂子,这,应该是常识吧?”

刘翠华尴尬,讷讷道:“……是我们不懂。那以后,以后遇到不懂的,能来问问你吗?”

“嫂子这话说的,有事尽管找我。”杜春分失笑道,“不过,我就是个厨子,也不是啥都懂。比如做衣服,我就不行。几个孩子身上穿的单衣,隔壁姜玲帮我剪的,慕珍嫂子帮我缝的。”

刘翠华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羞愧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杜春分不以为意,道:“这有啥啊。像姜玲和李慕珍嫂子,老家很少吃鱼,不会做,清蒸一个带鱼都是跟我学的。”

“其实,其实我也不会做。”刘翠华小声说。

杜春分顿时想给自己一大耳刮子,让她多嘴,“我早上买了一条带鱼,嫂子要是有空,十一点再过来,我做的时候你看一下?”

刘翠华眼中猛一亮。

杜春分差点吓了一跳。

“那我先谢谢大妹子。”

“不客气,不客气。”杜春分试探着说:“嫂子要不先回去?邵耀宗刚回来,衣服还没洗,我得给他洗衣服。”

刘翠华听她丈夫说过,这个月二营出去执勤,“那你先忙。”不待杜春分开口,风风火火出去,一点不像来时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上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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