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为了冬眠,秋天吃的是又肥又壮。蛇的随处见,来年开春会更,即便她不吃,蛇太成了祸害,巡逻兵也得把它们死。
杜春分一秒,就拎着三条蛇回去。
路口碰几个人,以为她拎的兔子或野鸡,佯装跟她招呼围来。一看全是大肥蛇,纷纷后退。
有人忍不住:“小杜,你会做蛇?”
“早几年没吃的,没少弄这东西填肚子。”
话的人起她娘家兄弟馋肉,掏过老鼠洞,抓过青蛙。那俩比蛇吓人。
“你家肉票用完了?”
杜春分微微摇头:“做蛇羹给孩子补身体。我家平平安安身子骨太虚,一个冬天病了好几回。”
平平安安同时个喷嚏,鼻子痒,耳朵更痒。
蔡母连忙让她俩移火炉边:“你娘养的仔细,一冬天没生病,不能在我家病了。”
平平抿嘴笑笑,小声说:“鼻子痒痒。”
姜玲:“不是生病?”
安安揉揉鼻子:“有毛。”
蔡母失笑:“鼻毛,有才常。挖。挖了容易流血。”
安安放下手,看姜玲怀里的小不试图站起来,忍不住过去逗小孩。
蔡家房门虽然虚掩着,不一定能听见敲门声。
杜春分推开大门,直堂屋门口,蔡家婆媳没发现。
脚步特踩的很重,蔡母出来,看三条蛇头蛇尾绑在一起,杜春分拎着草绳,跟拎一坨兔子或野鸡似的,顾不吃惊,觉得好笑,因为蛇头被草绳系扭曲了。
“哪儿弄得?”
杜春分:“山脚下草丛里,得很。是不好找,有些蛇的颜色的跟枯草一样。”
说话间割开草绳,弄死睡梦中的蛇给蔡母一条。
蔡母一听捡的没费劲,也没跟她客气。她会做蛇,前半生家里没粮没少吃。
现在家里不缺粮食,蔡母不跟以前一样囫囵吃下去。
“小杜算咋做?我跟你学学。”
杜春分:“炖蛇羹。惜能用铁锅炖。”
蔡母笑了:“这里不是大饭店。过几年日子好了讲究吧。看早几年光景,以为过不下去。没一年比一年好。”说着,识自个唠叨起来,便止住话头跟杜春分去隔壁。
大肠在堂屋的烤炉放着,厨房的炉子有热水,杜春分就用厨房的炉子做蛇羹。条大蛇很肥,她几个孩子吃不完,得等邵耀宗回来。所以就把炉子封口拿开一。
小火慢煨,邵耀宗回来刚刚好。
邵耀宗看那一锅蛇肉,已经懒得念叨杜春分。
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她做了一锅老母鸡肉。
杜春分笑:“你以前有这觉悟,我能三不五时地挤兑你吗?”
邵耀宗心说,那时候又不了解你。担心被你连累,必须得拦着。
“我不拦着,你今儿炖的就不是蛇肉。”
杜春分:“龙肉啊?”
邵耀宗头。
杜春分险些呛着,很把他的碗砸了。
邵耀宗端起来喝汤,转移话题,“剩下的大肠留明天吃吧。”
“明天晚吃。早喝粥就甜辣黄瓜,一人一个鸡蛋。”
邵耀宗顺嘴:“有鸡蛋?”
“这个月的没吃。”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过去,日子就快了。
杜春分觉得做事跟做菜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邵耀宗又答应她,在平平安安忘了老家的事之前,不会让孩子跟他爹娘照面。
杜春分就不把事做太绝,以免以后反噬。
她小心了这么年,不能越活越回去。
杜春分吃好,放下碗筷,认真说:“跟你商量件事。”
邵耀宗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怕呛着,“说吧。”
“小年那天给你爹娘写信。”
邵耀宗头,算算时间,不出外他爹娘年前能收。万一年前下雪,那封信能得耽搁月十五。
杜春分:“我没说完,按我说的写,回头给你爹娘寄十斤核桃。”
孩子脾胃弱,蛇这种东西杜春分不敢给她们吃。她们馋,杜春分给她们做大肠面,又给每个孩子舀半勺蛇羹。
杜春分态度认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个孩子很珍惜那蛇羹,拿着勺子半勺半勺往嘴里送。
听闻此话,个孩子勺子一扔,蛇汤不喝了,直勾勾看着杜春分。
邵耀宗本来要不要加的,毕竟过年了,跟平时不一样。孩子的态度吓得他把话咽回去,“五斤!五斤就够了。”
个小不又转向他。
甜儿大声质:“干嘛要给他们?他们那么坏。”
邵耀宗不敢说,那是我爹娘。
甜儿不懂,会继续,你爹娘咋那么坏。
关于这个题,邵耀宗比她知道。
邵耀宗向杜春分求救。
杜春分给他使个色,转向孩子,“不给。不给行了吧。”
甜儿看看娘,又看了看爹,没骗她?
邵耀宗:“没有。真不给!”
“我要吃核桃。”小美开口,吃完就没法给啦。
小美越越觉得自个聪明极了。
杜春分:“先把你的大场面吃完。”
人担心松子放时间长返潮,这些天便喂她们吃松子,核桃炒熟能放久一,所以一直没动。
杜春分不管她是真吃是故的,现在都不是时候。
小美看了看娘的脸,没啥表情,不禁嘟起嘴,就会吓唬人。
邵耀宗:“爹单位发了几斤糖票,回头让你娘给你们买糖吃。”
甜儿哼一声:“一颗糖就收买我啊?”
邵耀宗愣住,反应过来就看杜春分,她,这是又跟谁学的。
廖星廖云的朋友都是大孩子,几个小孩三天头往人家跑,跟大孩子学的呗。
杜春分:“管她,爱吃不吃。”
甜儿气得朝桌一拍。
杜春分起身。
小孩吓得抱着碗喝汤,喝完就吃她的大肠面。
邵耀宗哭笑不得,把他的碗给杜春分,“我差不了。你先泡着,待会儿我刷。”
“我下午没事,我刷。”杜春分接过去放锅里,然后邵耀宗:“行吗?”
邵耀宗:“说说你的理由。”
“我担心他们年前来找你。不下雪一切好说。赶下大雪,你肯定不舍得把人扔火车站。”杜春分边说边思考,“这些年你过过一个团圆幸福年吗?”
邵耀宗过过幸福年,跟战友在一起。
团圆年,至今没有机会。
邵耀宗角余光注平平安安偷偷摸摸地瞥他,小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你看着办吧。”
杜春分顺嘴:“信也由我来写?”
邵耀宗道:“不怕把他们招来,怎么写怎么写。”
杜春分的脸变了颜色,她是不敢在信中气邵家人。得把自个写的很委屈很穷,很没本事,一切指望邵耀宗。
更让她没,或者说三天前都不敢,邵耀宗能让她写家书。
邵耀宗其实不知道给他爹娘写什么。无非好,然后解释现在家里人,最近没钱。这些都不是他爹娘看的。有能回信骂他。所以这封信邵耀宗不写。
按他的思,寄几斤核桃,然后拍个电报。
滨海的核桃贵,十斤核桃作为年礼够了。
杜春分捡的核桃,光炒核桃就炒好些天,“给二壮张大姐一人五斤?”
邵耀宗没见,跟杜二壮一家处好,哪天回滨海,被杜春分的二叔二婶找门,万一起来,二壮不敢帮拳,也能帮他们照看个孩子。
然而杜春分的核桃没寄,邮递员送来一包东西。
那天好周日,邵耀宗早训回来碰邮递员,邮递员直接给他。
邵耀宗在接过包裹的那一瞬间做梦,会不会是他爹娘寄来的。一看签收单,杜二壮张连芳,心情一下跌谷底。
家门口看个闺女跪在雪地里玩儿,邵耀宗顾不悲春伤秋,一个个拎起来扔院里去。
甜儿往外跑,邵耀宗抬手把门锁,“春分,快出来!”
“管她们,衣服湿了我挨个揍。”
吃完大肠那天又下一场雪,气温低,今儿太阳高照雪依然没有化的迹象。
屋里屋外都没水,杜春分不用担心她们把衣服弄湿,才由着几个孩子在外面疯。
邵耀宗推开堂屋门,“你的东西。”
杜春分:“二壮那小子知道孝顺我这个师傅啦。”
“说的好像人家比你小很。”邵耀宗忍俊不禁,“拆开看看。”
杜春分开尼龙袋,里面有一个袋子,袋子拆开,东西是用报纸包的。报纸里面是双棉鞋,双棉线帽条围巾。
邵耀宗见围巾帽子通红通红,跟旗颜色一样,不作他,肯定是给几个孩子的。让他倍感外地是居然有平平安安的。
杜春分给孩子分下去,从里面掉落一封信。二壮在信中解释,棉鞋是他娘做的。毛线帽围巾是张连芳织的。
“要不要看看?”杜春分见他好奇就把信递过去。
邵耀宗:“合适吗?”
“你不在二壮撺掇我跟你离婚,没啥不合适。”
邵耀宗气笑了:“这小子!真是你亲徒弟。”
“跟你弟比呢?”
邵耀宗笑不出来,无奈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是这样戴的吗?”小美跑过来。
红彤彤的帽子围巾戴,衬的小孩白嫩的小脸越发白净。
“美的很。”杜春分很敷衍地给她整理一下。
小美要的是个态度,没比刚才好少,一样美的转圈。
平平安安巴巴看着杜春分。
杜春分朝俩孩子招招手。
姐妹俩同时扑去。
杜春分给她俩弄一下围巾,露出小嘴,“平平安安越来越好看了。”
姐妹俩高兴了,去卧室找小美。
邵甜儿坐在地吭哧吭哧换新鞋。
杜春分服气,“戴新围巾新帽子不够?”
小孩摇了摇头,摸着软乎乎的棉花,“暖。”
杜春分无奈地蹲下去给她穿鞋。
邵耀宗把信递给她,把孩子的鞋拿出去晾晒。
杜春分跟院里:“看完啥感?”
邵耀宗终于知道常的亲情关系什么样。真的亲人没有索取,有的是关心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