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忍不住说:“骗他也分什么事。”
老杜道:“不说这个。咱们虽然不在宁阳,他们到了省政府或者市政府一样能打听到咱们。到时候他们不打,热心肠的人也会帮他们打给咱们。让外人知道了,你们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死的是邵耀宗的爹,杜春分想听听他的意见。
邵耀宗以前听到别人的至亲去世,曾不由得代入自己,认为自己也会很难过。
可是刚刚听到杜春分的话,邵耀宗除了意外就只剩意外。
桂海离滨海几千里路,回去一趟光在路上就得花一天时间。邵耀宗一想到他父母眼中只有他弟弟妹妹,就懒得回去。
杜春分见他不吭声就知道他咋想的,于是给老杜使眼色。
老杜道:“回去吧。有小杜在,带上警卫员,你娘和你姑应该不敢撒泼。”
杜春分不禁问:“她们还敢撒泼?”
老杜反问:“有什么不敢的?当着外人当着亲戚的面,你们是能骂她们还是能打她们?”
邵耀宗放下筷子,“我打个电话。”
“买机票?”杜春分问。
邵耀宗:“滨海有个机场,也不知道有没有班机,我让警卫员去机场看看。”
“那我要不要收拾几件衣服?”
邵耀宗点了点头。
杜春分就往楼上去。
老杜认不出叹了口气:“小杜,你收拾什么?滨海现在穿大棉袄大棉裤,你连件毛衣都没有。”
杜春分停下来,想想楼上的衣服,最厚的是外套和厚裤子,就这今年冬天都没穿几次,“那怎么办?明天买——这边也没有卖的。”
老杜:“你再给那个二壮去个电话,叫他带上衣服去机场等你们。”
邵耀宗挂上电话,道:“还得再给滨海的驻军打个电话,让他们开车去接我们。”
老杜道:“不用这么麻烦。”
杜春分点头:“打给公安局,让他去接咱们的时候捎上二壮。”
邵耀宗恍然大悟,滨海不归羊城军区管,找他们得欠人情。他岳父乃前厅长,用公安局的人跟用自家人没两样。
杜春分问他爹:“还记得那边的号码吗?”
老杜:“我只知道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邵耀宗立即把电话机送到他手上。
老杜乐了:“电话簿在我卧室抽屉里。”
杜春分上去给他拿。
老杜打好了,杜春分就打给二壮。
二壮的媳妇考虑到下了飞机没法换衣服,翌日上午,杜春分和邵耀宗升空,二壮的媳妇去买两件军绿色棉大衣和两双棉鞋。
衣服和鞋还没买回来,邵家的电话又响了。
不出老杜所料。这通电话是从宁阳打来的。打电话的人他也熟,他在干休所的邻居。这通电话也是帮邵耀宗的妹妹和妹夫打的。
老杜烦邵家人,没跟他们废话,直接说昨儿接到张连芳的电话就回去了。不出意外晚上能到滨海。
邵耀宗昨天就走了,没什么可说的,邻居就把电话挂了。
老杜愁了,闺女女婿都走了,谁给他做饭啊。
家里空空荡荡寂寞的很,老杜沉吟片刻,也买车票走了。
夕阳西下,平平下班到家门口看到熟悉的人险些以为眼花了。使劲揉揉眼,老头没消失,平平依然不敢相信:“爷爷,您怎么来了?跟我娘吵架了?吵架也不能离家出走啊。”
老杜朝她额头上敲一下,“胡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说着朝周围看去。
老杜把他的包递给她:“别看了,你爹娘回滨海奔丧去了,最快也得两天。我闲着没事来你这么看看,权当散散心。”
“谁死了?”平平接着就想问,是不是那个二姥爷。到嘴边觉得不可能,那人是他爷爷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即便平时烦的想弄死他,人若是真死了,爷爷也没心思往这边跑,“邵家的爷爷奶奶?”
老杜:“你爹他爹。”
“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死?”
老杜好笑:“年龄大了,死还不快。睡觉翻个身都能翻过去。”
“爷爷说得对。先进来。”平平打开门,“什么时候的事?”
老杜:“应该是昨天。”
“爹娘到了?”
老杜看一下时间,“快了。”
从桂海到滨海没有直达的飞机。
邵耀宗和杜春分还在天上。平平和老杜吃过晚饭,飞机才开始慢慢降落。
舱门打开,零星几个旅客就往外走。然而到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邵耀宗的警卫员立马按住腰上的枪小声说:“首长,您先别动,我去看看。”
杜春分想笑:“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警卫员:“到了首都肯定不是。这里是滨海啊。”不待她再开口就往外跑。
到门口踮起脚看了看,飞机下面好多人,好几辆车,还有一些地勤人员。
警卫员松了口气:“没事。可能是哪个大人物来视察,刚刚那些乘客没见过这阵仗,吓得不敢下去。我们下去吧。”
邵耀宗点了点头,看到警卫员身上的衣服,“外面可能很冷。嫌冷别硬撑着。”
警卫员是南方人,从小到大没见过雪。知道北方冷,但无法想象具体多了。他已经感觉到冷,便以为就这么冷。道:“我知道。”
出了机舱门,冷冷的北风拍过来,警卫员险些没站稳。
杜春分赶忙扶着他。
警卫员牙齿打颤:“大——大姐,你你你们老家怎么这这么冷?”
杜春分:“上车就好了。邵耀宗,快点。”
邵耀宗点了点头,快速下来就找二壮。
“姐夫!”
邵耀宗循声看去。
二壮从那些也不知道接哪位大领导的人群后面跳起来,还使劲挥挥手。
杜春分皱眉,几十岁了的人了,蹦跶什么:“赶紧过来!”
“好!麻烦让让,麻烦让让。”二壮挤开人群,看到杜春分和邵耀宗一身初秋装扮,顿时忍不住念叨:“你们咋也不穿个毛衣?快穿上,别冻生病了。”
杜春分和邵耀宗赶紧套上。
警卫员看看他手里就两双棉鞋,抖着身体问:“我的呢?”
“你谁呀?”
警卫员下意识说:“我是首长的警卫员。”
“啊?姐夫现在有警卫员了?我不知道。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就去给你买。”随即把大棉鞋递过去。
盯着机舱门的众人互相看了看,他们没听错吧?这个小年轻刚刚说“首长的警卫员”?
公安局的同志率先反应过来,三两步上前。
警卫员顿时顾不上抖,一步挡在邵耀宗身前。
公安局的同志慌忙停下。
二壮连忙解释:“自己人,自己人。警卫员同志,这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同志,来接我师傅和姐夫。”
公安们回头看看,又转过来看看邵耀宗。
看身材像是军人,可他一个大首长怎么连件棉衣都没有。
杜春分解释:“桂海那边一年四季穿不着毛衣毛裤,更别说棉衣棉裤。”
警卫员点头证明,“有钱也买不到。”
公安们也知道南方暖和,就像南方人不知道北方多冷一样,他们也没想到桂海这么暖和。
公安同志冲邵耀宗伸出手:“邵司令,您好。”
“您好。”邵耀宗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公安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车就在那边。”转过身指向西边,看到那一排人,赶紧说:“邵司令,这些是市里的同志。”
邵耀宗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是来接哪位领导的吧。不打扰你们了。咱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