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世上还有和他们境遇截然相反的人存在,他们就很可能认为那种人本就不存在。
宋项就是一个习惯了“巨婴环境”的人,所以他的认知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他要真有自知之明,就不可能摆什么“百日擂”了,早就回去好好练功,先试着追上马棹师父这种江湖二流再说吧……
“你放屁!”果然,在被孙黄二人带起节奏后,宋项当即气得跳了起来。
他宋恶霸平日里作恶多端,倒也不怕被人指责,但是被人冤枉,他却是忍不了。
你要说他打死人了,qiáng • bào民女,他认的,但不负责,或者说,在他认知中的“负责”,就是被自己的老子骂上几句,然后他爹再派人去威胁别人、买通官府、赔些银子……
可你要冤枉他打擂作假,他觉着可委屈了,因为他真没有啊。
“好!给他们搬俩凳子来!要看是吧?让你们看个够!”宋项骂完后,立刻指使家丁去搬凳子。
那些宋府的恶奴效率倒也挺高,没多久就从附近的茶馆儿里“借”出两个杌凳来,摆到了马棹和赵迢迢旁边的空位上。
黄东来和雷不忌跟孙亦谐打了声招呼,便坐过去了。
他们这是干嘛呢?说白了……这是为了防止昨天那一幕重演。
马棹和赵迢迢也知道他们的意思——这么近的地方,坐着黄门少主和雷少侠,你俩要是再搞那些小动作,传出去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二位前辈,昨日那情形,没能上来跟你们打招呼,多有失礼,见谅,见谅哈。”黄东来坐下时,倒是很客气,还笑哈哈地跟马赵二人寒暄起来
雷不忌呢,也学着黄哥,冲那两人抱拳拱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马棹和赵迢迢对视了一眼,一琢磨,便觉得也犯不上跟这两个小辈剑拔弩张的。
于是,两人也都较为客气地回了礼。
“黄少侠不必多礼,赵某只是一十三道上一个拿钱办事的保镖罢了,也算不得是你前辈。”赵迢迢道。
“是啊,黄少侠、雷少侠、还有孙少侠,几位都是近来声名大噪的少年侠士,马某和你们比比,自叹不如啊。”马棹也应道。
他俩话里话外,都把身段放得比较低,当然这也是应该的。
像他们这种在道儿上还算有点能耐的人,来给大户人家当门客,并不算多光彩,不过也够不上伤天害理就是了……
“二位前辈太谦虚了。”黄东来听了对方的话,却还是捧道,“‘雁回一柱’和‘无影剑’的大名,说出去还是很有分量的,不是我们这小辈可比的。”
他这话,也是在告诉这两人,经过这一天,我已经在城里打听清楚你们二位的情报了。
而马棹和赵迢迢对此也并不惊讶,他俩在宋府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城中很多人皆知晓。
“哪里哪里,在‘黄门三绝’面前,我俩那点手段……只能算是雕虫小技。”马棹又道。
他这也是话外有话,大体意思是——我知道黄少侠你玩儿毒有一套,你也不用跟我这儿装孙子,既然大家都有本事,最好是别把局面弄僵。
他们这边,明里暗里周旋着,而台上那俩,则全是明着来。
“三千两你今天带着了吗?”孙亦谐问道。
“哼……不就是三千两吗?”宋项就等他问这个呢,“来人啊,拿上来。”
他话音未落,早已等着这个命令的几名家丁就拎着一个小箱子上来了。
那箱子往地上一搁,一打开,露出来白花花的,都是银子,装得满满当当;算上箱子本身,少说也有一人多重。
台底下的老百姓们看得眼睛都直了,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么些钱啊,很多人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那些百姓的反应,宋项还挺受用,他脸上露着得意,又道:“你的呢?”
孙亦谐不慌不忙,从怀里抽出几张银票来,这是他从杭州出来时,身上带的那“六千两母爱”里剩下的一部分,刚好也是三千两。
“你要不要找人拿去银号里验一验啊?”孙亦谐把那银票夹在指缝间轻轻摇了摇。
“那倒不必。”宋项确不是很在乎这个,他今天要跟孙亦谐打,主要是为了面子,钱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概念而已,不重要。
“好。”孙亦谐说着,上前几步,把自己那几张银票也放进了那个装银子的箱子里,然后顺手就把箱子合上了。
待他做完这些,宋项便朝家丁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箱子拿到擂台旁边那个原本用来放赏银的地方,公开示众。
孙亦谐则走回了擂台的一侧,接道:“赌注是没问题了,咱来说说规矩吧。”
“规矩?”宋项疑道,“什么规矩?”
“你打擂不得说清楚规矩的吗?”孙亦谐道,“除了掉出擂台算输之外,还有哪些是能做的,不能做的,咱得事先说明白了啊,要不然打完有人耍赖怎么办?”
“哼……”宋项冷笑,“老子在这里打了五十几天,还没人像你这么多讲究的。”
“所以说你是外行啊。”孙亦谐道,“你不把规矩讲清楚,要是有人给你来个插眼、踢裆,把你给废了,你怎么说?”
这点,宋项倒是真没想过……被孙亦谐这么一提醒,宋项忽然还有点后怕。
“呃……那就不许插眼踢裆,其他都行。”宋项接道。
“都行?”孙亦谐道,“那使‘家伙’行不行啊?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暗器、石灰粉……这些能用不?”
“不能不能。”宋项没学过兵刃,更不会什么暗器,自是不会同意,故而马上就不耐烦地否定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孙亦谐话至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再道,“这擂台之上伤人性命的事,我这种侠客自是不会做的……但拳脚无眼,万一今天我把你给打伤了……过个十天半拉月后,你在家里越想越气,一口老血吐出来气死了,不能追究到我头上来吧?”
“我呸!”宋项这就骂开了,“就你还想打伤你宋爷爷我?你放心,今儿台上不管打成什么样,下台后全无责任,不瞒你说……到今天为止,在这台上被老子打残的好几个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哼,你要是识趣的,现在立刻跪下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认个错,把银子留下,我还能放你一马,要不然……今儿你休想站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