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百年一次,是天一宗各峰切磋论道的盛典。
先是拜祭天一道人,而后宗主授道,继而是四灵诛邪阵的演示,云逸分二十八虚影,据四方之位,长剑齐舞,万般变化俱在此阵中。
当年四灵诛邪阵被千面偃所破,百年来云逸一直致力于完善此阵,演示亦是希望门人观之能有所感悟。
上一次大典时,钟明烛尚是外门弟子,没有资格上天一峰,而这次,她凭借长离仙子亲传这层身份,占据了个好席位。每一脉师长都会择一弟子侍于左右,有点类似凡间的书僮,天台峰只她一人,便当仁不让担起了给长离端茶倒水的工作。相比起来,长离仙子竟会出席这一点更叫人吃惊,素衣清颜,往那一坐,就吸引了大半目光。
她本没打算来,不过钟明烛说想来观摩这套阵法,便依了她。
四灵诛邪阵是天一道人观星辰演变有感而作,蕴含万物苏生之理,钟明烛看了一会儿,却觉得那阵法虽精巧,却非攻亦非守,看起来单纯只是依据星宿变化踩位而已。
“师父,你能破阵吗?”她低声问长离。
长离闻言看向那套阵法,沉吟半晌,答道:“尚无破解之法。”
“何故?”钟明烛不解,她觉得上次长离用来和龙田鲤对峙的剑阵威慑力都要强一些。
“钟师妹稍安勿躁。”出声的却是风海楼,云逸在演示阵法,他闲来无事就来找钟明烛打算与她探讨一番,刚过来就听到她的提问,这次换他露出得意的表情了,向长离行过礼后就在钟明烛边上坐下,示意她继续看。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物飞入那虚影所化的阵法中,钟明烛眼尖地看出那是一尊塔形法器,由赤金打造。
塔可镇万物,擅守,若是以赤金炼就,便是防御最强的法器,下一瞬,便见阵中爆发出摄人的威压,只一瞬就将那塔形法器碾得粉碎。
在场门人无不动容。
之后,那阵又恢复了此前的平静。
钟明烛似乎也看呆了,眸中浮现出异样的神采,过了很久才悠悠吐了一口气,道:“我懂了,是……天道吧。”
上古有天演者,观星象推演天下之势,而星象即天道之相,那四灵诛邪阵排的是井然有序的天象,若有外来者,即是扰乱秩序,为天道不容。
“哈哈,我就知道钟师妹于此道有天赋。”风海楼笑了起来,“此阵威力不可估量,屡次助我天一宗驱除强敌。”
“哦?我倒是听说上次那个千什么的破了阵大摇大摆到了主峰后山。”
——多亏我师父,不然这天一宗怕是已经完蛋了。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毕竟是大典上,她不想再遇到一个龙田鲤。
被她这么一呛,风海楼面上露出几分黯然,当年他尚未结丹,没能亲眼见一见千面偃,只知道那一战危急之际,师父险些自爆元婴,不过他很快又再度打起精神,带着几分强势的口气说:“当时是准备仓促,列阵弟子中有不少还不熟悉步法,才会被那厮破了阵。”
“就算是未准备周全,也不至于被初见之人破了去吧?”钟明烛玩味地一挑眉,反驳道,“我倒觉得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师父你说是不是?”
他们讨论时,长离始终一副游离事外的表情,这时被钟明烛的问题拉回注意,她看了那神色张扬的少女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而是回想起当年的事来。
千面偃离开后,师父和两位师叔找了她询问当时的情况,还做出了一些推测,她当时对什么都不在意,是以没有刻意去记,但终归是听到了的,思考了一会儿就回想起来。
“木师叔说,千面偃可能是昆吾城陆离的传人。”
当时木丹心只是随口推测,并无实据,后来千面偃销声匿迹,便更加无从追查。
“那就是了。”风海楼一捶掌,声音精神了不少,“七百年前祭天大典之时,昆吾城二城主陆离率众多高手攻入云浮山,欲夺本门至宝苍梧剑,最后溃败于四灵诛邪阵下。”
“陆离是谁?”钟明烛问。
风海楼清了清嗓子,细细与她说起当年的事。
西南有山名昆吾,山下多赤金,两千年前魔尊陆临于昆吾山巅筑城,名即昆吾,毗邻妖之国,如今是邪道最猖獗的地带。陆离即陆临之弟,七百年前就已是化神修为,当时孤鸿尊者远赴东海寻机缘,陆离伺机来犯,当时宗主还是木丹心,在宗门外十里布四灵诛邪阵,击溃了来犯的邪修,陆离本人亦在此战中受重伤,如今不知存活。
多半是死了吧,钟明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