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火焰四下飘散,起初只是星星点点,如流萤一般,然一旦触碰到什么,便会无穷无尽地地燃烧下去,无论那些修士招出坚冰还是狂风,都无半点作用。
天火不灭不散,除非有驾驭之力,否则,一旦遭受天火灼烧,无论是血骨还是魂魄,都将在那火中彻底被焚毁,便是连神明都要忌惮三分,而飞仙台上那些修士,尚未彻底脱离凡人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
一瞬间,巍峨的高台便被火焰包围,跟随羽渊的那些修士东逃西窜、惨呼连连,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期盼了数百年的“破界飞升”,最后会变成一场纯粹的杀戮。
在烈焰中,他们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一个个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一个修士四下逃窜中慌不择路,竟跑到了钟明烛面前,他一小半身子已被焚尽,明黄色的火焰不紧不慢地吞噬着他另一半血肉,那哀嚎,已辨不出人声,更近乎于兽类嘶鸣。
钟明烛却似听若未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任凭他面目扭曲,惨叫着死去。
末了,她垂下眼,望着长离毫无生气的身躯,紫眸中闪过彻骨的冷意,恰似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冰雪,而那严寒深处,则是刻骨的痛。
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重伤垂危之际,她都能够保持冷静,总是细致地审视着一切,谨慎地做出每一个决定,如今,她却彻底彻底丧失了理智。
长离浑身是血,静静躺在不远处,无半点气息,筋骨尽数断裂,脉搏完全停止,灵海也如她的身体一样,彻底毁去了,就算钟明烛源源不断灌入灵力,那具身躯都吸纳不了分毫。
她像是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
钟明烛漠然望着火中逃窜的身影,心中一个声音反复道:“离儿已经死了。”她不敢去看长离,可无论她将目光投往何处,都逃不开那触目惊心的身影。
每一点血痕,都化作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刺入钟明烛心头,令痛苦蔓延全身,连指尖都逃不开,因那份疼痛而不住战栗。
有一个声音以一种异常冷淡的语调提醒着她:“你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终于得以重回这人间,可还是晚了一步。
三百多年前,她没能及时看出天一宗的可疑处,导致长离被夺走了喜乐、重回孤寂,一年前,她没能及时杀了吴回,使得羽渊如愿以偿抓走了长离。
上苍眷顾,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可她已然没能赶得上。
“难道让我脱身而出,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离儿死吗……”她喃喃道,身子晃了晃,很快稳住,随即,打量着火中那些修士惊恐的神色,她忽地狂笑起来,手一探就将最近那个修士抓了过来,五指毫不留情插入对方丹田,将他的元婴扯出,令其毫无还手之力。然后慢条斯理将他拆骨分肉,她的动作格外缓慢,就像是担心那人看得不够清楚,死得不够慢似的。至那人浑身无一处完好,疼到连叫都叫不出,她才收回手,像丢垃圾一样将手中那团已不成人形的东西抛掷于地,在他元婴上留下一簇火,便继续去寻下一个猎物了,任凭那人因天火的灼烧再次惨呼出声。
火势弥天,看起来竟比当日涿光山地火爆发时更为可怖,竹茂林担心钟明烛发狂伤到自己,几度想冲过去,都被逼退了回来。
天火烈极,纵然他是洞虚之体,一旦触及也要落得身形俱灭的下场。他在外围绕了几圈,将陆临手下一些险些被波及的修士拉了出来,此后只能望着火光中翻飞的身影接连摇头叹息。
当年在僬侥为了威慑敌阵而大开杀戒时,钟明烛都没有做到这种地步,此时,失去了理智的制约,她天性中的残暴嗜血彻底展现出来。
只见那玄色身影在火中穿梭,所经处无嚎哭连连,不血肉横飞。
在场修士修炼多年,哪怕是出自名门正道,手上或多或少都有几条人命,更何况还有不少草菅人命的邪修,他们都身经百战,生命攸关的险境见得不计其数,早就炼就了沉稳老练的心性,是以天火初现时,还有部分修士能够冷静地思考对策以寻求出路。可如今,就算是他们中最为穷凶极恶的邪修,都被钟明烛的手段吓得肝胆俱寒。
最后一丝强作的镇定崩塌后,他们彻底沦为了待宰的羊群,有几个甚至直接被吓疯了。
人间有用以警世的地狱图,可无一能与而今飞仙台上的惨绝人寰比肩。
“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竹茂林神色黯然叹了一口气,他并不赞成无谓的杀戮,但他也知道,若不让钟明烛宣泄怒火,她一定会疯掉。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世上有几人能承受得了这种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