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的身体僵硬而颤抖,像一只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牢笼外是举着刺刀和长矛的敌人,只要他一伸手,立刻刺他一刀。
而周清洛像一棵救命的稻草,为了争夺他,自己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他紧紧抱着周清洛,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生怕连这唯一的稻草,也被人抽了去。
没有人知道周清洛对他的意义,谁都不能从他身边抢走周清洛。
“清洛,你在这儿说过,你走到哪儿,就把我带到哪儿,你记得吗?”
周清洛从未见过宋凌这样无助。
周清洛不知道宋家那群王八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变成这样。
他要多坚强的意志力才能在这龙潭虎穴中活到现在,需要多强大的能力和本领才能让这群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人望而生畏。
周清洛喉咙发紧,环抱着他,安抚一般拍了拍他的背,“记得啊,我不要他们的钱,你放心。”
终于,宋凌僵着的身体慢慢放了松,就像一直处于恐惧中的困兽,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
他长长松了口气,紧紧抱着他。
“清洛,你真好。”
“你也很好。”
空旷的地下车库,周围是《破茧》的整幅漫画,两人在腾飞起舞的蝴蝶下紧紧相拥。
*
周云谦回到宋家复命,宋锦奕见他一个人鼻青脸肿回来,有些惊讶。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
周云谦弯着腰低着头,“抱歉董事长,二少爷他不愿意跟我回来。”
“说来听听。”
“二少爷拿刀威胁我。”
“你站直,我看看。”
周云谦站直,宋锦奕斯斯文文地坐在书房办公桌前,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他背后打了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柜,书柜上摆的全是心理学著作。
宋锦奕城府极深,工于心计,这面墙上千本的心理学著作,都是他的军师。
宋锦奕走进他,伸出手指挑了挑他胸口被宋凌划破的洞,似乎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宋凌没刺下去啊。”
宋锦奕曾说过,宋凌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周云谦忽然觉得可怕,到底眼前这个男人,把多少人当成了他的作品,亦或世界上的人都是他的作品呢。
周云谦想起周清洛骂他的话——
拿着主人的钱,干的都不是人事。
周云谦又弯腰道歉,“董事长,十分抱歉。二少爷他变了,我可能没办法再控制他,您还是另想办法吧,我实在无能,您辞退我吧。”
宋锦奕慢吞吞起身,“云谦啊,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吓唬宋凌,宋凌看到你就像猫看到了老鼠一样,你这只猫看来是废啦,被老鼠欺负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嗯?”
又想起宋凌的威胁——
不要和我作对,周秘书。
我要是没点本事,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周云谦闭了闭眼睛,“我是废了。”
宋锦奕冷笑了声,“对了,你儿子现在也十岁吧,跟宋凌回到宋家的年纪一样大。”
周云谦猛然睁开眼,脑袋里浮现出往年他当宋锦奕母子的黑手,对宋凌百般折磨的场景。
宋锦奕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儿子的,不过毒海鲜的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周云谦跟了宋凌这么多年,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宝木集团上次受到毒海鲜的影响,看似fēng • bō已经过去,而带有档案编号的合同在各个小网站中传得亦真亦假,消费者也将信将疑。
宝木集团的食品逐渐失去口碑,明星也不敢接代言,销量一直很低迷。
宋锦奕想找个人出来顶罪,重新取得消费者的信任。
但周云谦知道,这些都无济于事。
举报的那个人像是十分了解宝木集团的整个脉络,冲着宋家而来,死死捏着它的命脉,让它活就活,让它死就死。
那个人,就是宋凌吧。
宝木集团这个遮天蔽日的大树,正在一点点枯萎。
所以他背着宋锦奕开公司的事,绝对不能让宋锦奕知道。
周云谦:“好的董事长,我扛,只要我老婆孩子好好的,我都扛。”
宋凌很满意,“去吧,辛苦你了云谦。”
“不辛苦。”
周云谦转身往外走,他活了四十年,终于还是栽了。
尤记得宋凌还小的时候,嘴角噙着血,跪他的面前,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子,但头颅昂着,眼神尤其狠厉冰冷。
“周云谦,你等着,你会遭报应的。”
周云谦刚走到门外,手机叮地一声响起来了,是一个没有归属地的某个广告平台的号码,给他发了个文档和一段视频。
文档里,是他银行账户的流水账,那一笔笔从公司里转出来的钱一目了然。
视频是从某个监控下截下来的,他老婆正和学生家长吃饭,一手交钱,一手签字。
周云谦闭了闭眼。
他想起刚才宋凌冰冷至极的声音。
周秘书,不要和我作对。
折磨一个无辜的生命,所有人都会遭报应,不仅仅是他。
就让他下地狱吧,给他儿子积点福。
*
周清洛趁着宋凌还没起床,去了趟世纪明朗医院见关明朗。
周清洛将宋凌这次的反常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没想到关明朗很高兴,“真的?他居然敢捅周云谦?”
周清洛:“?”
关明朗又问:“你回忆一下,为什么周云谦出现的时候,宋凌忽然拿刀刺他呢?”
周清洛回忆了下,“当时他叫宋凌回宋家,我就骂那群人,宋凌一直站在我身边不说话,然后,周云谦走过来,打量了我一番,递给我一些钱,让我不要阻拦,宋凌就冲过来拿到刺他的心脏。”
关明朗边记录边点头,“嗯,好样的。”
周清洛有点无语,他在想要不要给宋凌换一个心理医生。
“……关医生,我们是不是应该从专业的角度去分析这个事,而不是从逻辑上?”
关明朗一边唰唰做记录,一边说:“宋凌对周云谦有点习得性恐惧。”
周清洛懵了,“什么叫习得性恐惧?”
关明朗:“就一个人从小折磨你到大,你看到他,就下意识地害怕,不由自主顺从他。”
周清洛呆在原地。
“我访问过以前宋凌的玩伴,一直以来,只要谁和宋凌玩得好,周云谦就拿宋家的势力恐吓他,要不就当着宋凌的面打他,要不就拿钱去考验他,反正不让人和宋凌玩,至于他对宋凌做了什么,只有他和宋凌知道了。”
周清洛紧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真的是畜生啊。
关明朗停下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沉浸进去,你别忘了,你是来帮他的,你很棒,为了你,他反抗了,虽然手法有点极端,我们可以慢慢引导他正确的做法。”
周清洛吐了一口气,“他昨天晚上吃完饭后一直不说话,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一直在敲电脑,我想看他在干什么,他不让我看,他很晚才睡,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起床,估计现在还没起,他会不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大病一场,然后失忆什么的。”
关明朗记着记着突然停下笔,抬头一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周清洛:“怎么了?”
关明朗:“你们同居了?”
周清洛:“……”这是重点?他问的明明是宋凌会不会失忆的问题。
或许是上辈子生病太多,周清洛类比了下,可能自己对医生有点习得性信任,以为医生问什么问题都是和治病相关。
特别是这种心理疾病相关的,医生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也是正常。
“对,他前不久从宋家搬出来了,没地方住,工作也暂时没找到,身上估计没什么钱,我就让他先住到我家里去了。”
关明朗瞠目结舌,“他身上没什么钱?”
那这家医院每年将近一千万的分红,是喂了狗吗?
说到这个,周清洛就来火,忍不住小声逼逼,“他从宋家搬出来,就没带点值钱的东西,衣服也没带,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买衣服还买贼贵的,积蓄不剩多少了。”
关明朗一听,哑然失笑,他没想到,宋凌竟搬到周清洛家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