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对面小凳子上却比在美人榻上的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白婉芸内心很是感概,儿子长大了,都懂得关心父母了。
就是这关心的方向有点偏。
“你父亲是兵部尚书,要忙的事多着呢,哪里有时间日日来后宅。”她一边敷衍儿子,一边又低下头绣花。
“娘,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爹有多久没来您院里了。”郭怀显然不满意他娘的含糊。
白婉芸一怔,实在有点不知怎么回答。
她父亲白起三年前旧伤复发骤然去世,母亲伤心过度,很快也跟着去了。她一个出嫁的女儿,照大周朝的规矩,守孝一年即可。
可是她父母就她一个孩子,且夫妻俩前后脚走了,她很伤心,决意给父母守孝三年。
丈夫也很支持她的决定,并承诺陪她一起守孝三年。
她很感激。
为了方便守孝,郭忠义从主院里搬出去,另辟院子起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从主院里搬出时,丈夫似是大松了口气。
自那以后,丈夫便很少回来主院。她除了有事找他,也只有在休沐日一家人吃饭的日子里才能看到他。
看着眼前还在等待她答案的儿子,白婉芸有点难堪,这让她怎么说呢。
说丈夫自从三年前搬走后,便很少来她的院子里?
说她这三年来见丈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娘,爹爹是不是很久没来过了?他对你不好,是不是从外祖父去世开始的?”
外祖父去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每日晚饭都是一起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他爹休沐时,一家人才难得一聚。
白婉芸听了儿子的话,眼眶一红,急忙低下头不让他看到,“你个孩子,瞎说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爹爹忙。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打听。”
看母亲这样,郭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时此刻,他越来越相信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一向敬仰的爹爹,原来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爱他们母子仨。
这些年爹一直在逢场作戏么,他也不累?
外祖父去世了,便连戏也懒得做了,迫不及待的从娘亲院里搬走。
他这是要给他心爱的女人守节?不对,其实爹爹还在做戏呢。
没看到他对外宣称要陪着妻子给岳丈守孝三年?
不用出去打听郭怀都能想到,因这件事,外面对他的赞誉。
那些武将也更忠心于爹爹了吧?
“娘,你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认识爹爹的吗?”
这个问题没有那么难回答,白婉芸松了口气。
“还是当年娘带着丫环出去上香时......”
白婉芸年少时就不爱言语,性子也比较内向,没事就喜欢宅在家里绣花。为此白起还从宫里给她弄了俩绣娘来。
宅的时间久了,她也有想出去转转的时候,最常去的便是京郊的白马寺。那间寺庙听说出过得道高僧,因此享受皇家香火,平日出入的也多是官宦人家的女眷,白婉芸去也不打眼。
那一年是高僧十年冥寿,白马寺特意举办香会。她也受到邀请,正好有兴致也带着人前去了。
来参加香会的人很多,马车只得在距离寺庙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白婉芸也无所谓,正好带着丫环转转。
寺庙外的山脚下有片儿空地,那里聚集着很多小摊贩售卖各种商品。空地属于白马寺,僧人慈善,也不驱赶他们,久而久之那里竟然行成了个小集市。
白婉芸饶有兴致的带着丫环逐一看过去。小贩们卖的东西虽然说不上多么精致,但也别有一翻野趣。
怕护卫们吓到这些平民百姓,她让他们在另一头等着,不要过来。
左右就几百步远,能出什么事。
可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当她拿着一只草编蚂蚱正在把玩时,来了个不长眼的二流子,围着她主仆二人调戏,赶也赶不走。
集市上人群很多,几个护卫一时也被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这边发生的情况。
正在她们主仆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不远处卖画的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三拳两脚赶走了满嘴口花花的二流子。
虽说没有他出手,她们二人也不会有事。护卫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不过片刻便会赶过来。但是对于这位主动帮她们解围的男子,白婉芸还是感激。
可是不等她道谢,男子便转身走回摊子去卖他的画了,徒留白婉芸留在原地错愕。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对她不假辞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