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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1 / 2)

听着孟金玉的这番话,刘安琴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她做梦都想不到顾智民还活着。

此时,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她的眸光一丝丝黯淡下来,最终如同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双目无神。

当初得到顾智民牺牲的消息时,她是不知所措的。

她一个女人,艰难地带着孩子,从他的战友手中接过他的遗物,签了各种知情书,接受了抚恤金,甚至还参与了部队内部举行的小型追悼会。

在整个过程中,她哭得死去活来,晕倒过去好几回,醒来时,总看见顾祈用无助的眼神望着自己。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助啊。

后来遇到周鑫,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她不是不爱顾智民,也不是对周鑫多死心塌地,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太需要有人关心自己。

可是,就在她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时,顾智民居然回来了。

他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刘安琴不知所措,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与周鑫保持着距离,而后紧紧地望着顾智民。

“小祈是我的儿子,我只是希望他道歉,并不是——”

“两位老领导一定是能理解的。”周鑫打断了她的话,平静下来之后,他看着两位老同志,斟酌着刚才孟金玉提的军衔,便说道,“我们是文化人,大家心平气和,把这件事说清楚。没必要将什么‘狗仗人势’挂在嘴边,这太难听了。”

他以为老领导听完自己的话,会批评孟金玉,这样一来,自己则占了上风。

可谁知道,赵司令脾气火爆,直接骂了两句脏话,又说道:“顾同志是没牺牲,才看见了这一幕,要是他真牺牲了,他的老子和儿子,指不定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这位女同志说得对,真是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

“小丁。”李团长也铁青着脸,“立马联系公安局,把这两个人关起来,好好审讯!咱们军人同志在战场上流了这么多血,不能让无耻之人寒了军人同志的心,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小兵立马往外跑了一趟。

周鑫和刘安琴本是想来将周父和周母救出来的,这会儿自己也要被带走了,顿时慌张不已。

他俩一个劲辩解着,甚至还让顾祈帮自己说说话,好让老领导们和顾智民放自己一马。

“你叫顾祈?”赵司令冲着他招招手,让他在自己面前站定,说道,“你跟我说说,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刘安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孟金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吧。”

顾祈点点头:“我在周家住,一开始几天,他们对我很客气。但是后来见我常来,周叔叔和他父母就提醒我,让我别去了。我以为妈妈想见我,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去。那一天,他们一家子人,说要去国营饭店吃饭,让我在家里待着。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妈晚上十点才回来,抱着我哭,说她对不起我。”

顾智民的眸光沉下来,一只手用力地攥住轮椅把手,手背上冒起青筋。

他昏迷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他儿子的!

“她说对不起你,有没有让你吃饭?”赵司令皱眉。

顾祈摇摇头。

“你胡说!”刘安琴激动道,“是家里没有吃的了,一点都没有,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不是马上给你去买了馒头和豆浆吗?”

顾祈静静地看着刘安琴,眸中再也没有期待,被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黯然。

他没有撒谎。

那会儿,她说她身不由己,他信了。

可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

若不是失望到了极致,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又何至于下定决心,离开周家。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赵司令问。

顾祈沉默片刻:“我还有一支钢笔,那是爸爸给的礼物,周家的老奶奶听说之后,没收了。我刚才听金玉阿姨喊您司令,司令是不是军队里最了不起的战士?您能帮我把钢笔要回来吗?”

“当然可以。”赵司令抬起手,在半空中停留许久,最后轻轻地搭了搭顾祈的背。

这个孩子,不容易。

李团长看向顾智民,说道:“你这儿子小小年纪,倒是有魄力,敢在赵司令面前说话,还说得有条不紊!以后这小子,有出息!”

谁不知道赵司令平时严肃沉默,那眸光就像是裹了冰雪的刀子似的,一扫过来,能让部队里上过战场的同志各个噤若寒蝉。

可是,顾祈却不怕他。

李团长笑着调侃一番,使得病房里的气氛好了不少。

顾老爷子已经回过神,询问当时的情况。

听顾智民说完之后,老人家语气感慨:“那也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你也算福大命大!”

李团长笑道:“老爷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儿子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周鑫微微蹙眉。

顾智民立了军功,接下来,他在部队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就算他有伤,最后选择转业,部队领导也决定不会亏待了他。

到时候若是直接将他分配在公安局当局长,那他会怎么针对自己?

周鑫这样一想,立马扫了刘安琴一眼。

本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担心,可谁知道,她的眼神是幽怨而又含情脉脉的。

她深深地望着顾智民,那眼睛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连眨都不带眨一下。

而顾智民,他并不看她,就像他们素不相识。

十多分钟之后,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来了。

他们将周鑫与刘安琴带走,说是去所里,协助调查。

周鑫一个劲解释着,还让刘安琴一起解释。

刘安琴望着顾智民摇头,说自己真没有做过伤害顾祈的事。

“我是小祈的妈妈,我怎么可能让他伤心?”

“我只是身不由己,孩子进入一个新家庭,又怎么可能不受委屈呢?”

刘安琴的声音很轻柔,还拖着哭腔,直到公安同志将她带得远远的,病房里的人还能听见她说的话。

顾祈低下头,攥着衣角:“爸爸,妈妈会有事吗?”

顾智民摸摸他的脑袋:“放心吧,赵司令和李团长只是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李团长也说道:“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两位老人口不择言,说顾同志的儿子没有爸爸,没有教养,但若真说辱骂军人和军人家属,那确实没有,不至于送他们去劳改。但是,单位里的批评教育少不了,这是思想觉悟方面的问题,恐怕他们的工作要丢。”

先是在单位大会上当众批评,念检讨,再丢了工作,这就已经足够让周家人颜面扫地。

或许对于凤林村的一些村民,比如王小芬来说,所谓尊严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可周家人不一样。

他们过去体面了几十年,被下放牛棚之后又从天堂掉落到地狱,这一回得以平反,他们只想要将自己掉落一地的脸面找回来,却没想到,又是一轮新的打压。

孟金玉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深,但刚才看刘安琴的反应,也能猜得出,往后周家还得闹。

妻子对她的前夫念念不忘,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周家还有两位老人家,他俩喜欢将手伸得长长的。

以顾同志的格局,必然不会被小情小爱所牵制,而与周家人反复周旋。

想来这事,到目前为止,该告一段落了。

赵司令和李团长提出先离开,他们见顾智民行动不便,愣是不同意让他送,临走之时,还劝他好好休息,陪伴家人。

等两位老同志和小兵都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顾家人,还有孟金玉。

孟金玉从来没见过不苟言笑的顾老爷子像现在这样欢喜,也从来没见过沉默的顾祈像现在这般表现出小孩子稚嫩的一面,他依赖着爸爸,就像是——柚柚和善善依赖着她自己一般。

她失笑,眼中的光芒变得温柔。

每一个孩子,只有在不被爱的时候,才不得不成长起来。

如今,顾祈的父亲回来了,往后他也是有人疼爱的小孩了。

“顾老爷子,我得先回去了。”孟金玉说,“您好好休息,别太操心,身体才能慢慢好起来。”

顾老爷子的脾气也不像平时那样执拗了,听着孟金玉叮嘱自己该吃些什么,该如何休息,竟一点都不会不耐烦,满口答应下来,还喜笑颜开的。

像个老孩子似的。

看着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样子,孟金玉由衷地感到高兴。

顾祈将她送到门口:“谢谢你,阿姨。”

孟金玉揉揉他的头发:“不用谢,谁让你是柚柚最好的朋友呢?以后顾祈哥哥不会受委屈了,我们柚柚就可以放心了。”

顾祈闻言,咧开嘴角,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发清澈纯粹。

在他们说话时,顾智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孟金玉身上。

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同志。

听老爷子和顾祈的意思,她该是在村子里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好心人。

孟金玉转身要出病房,忽地想起自己忘了跟顾智民打招呼,她抬起手摆了摆,说道:“再见。”

顾智民扶着轮椅把手想要起身,却起不来,就微微颔首,像顾祈那样,道了谢。

等到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顾智民对顾祈说道:“小祈,告诉爸爸,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难得的团圆,来之不易,显得格外珍贵。

顾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听着儿子和孙子之间的对话,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前些天他以为自己快不行了,躺在病床上时,郁郁寡欢,心里头牵挂着孙子,生怕自己若是走了,孙子肯定要无依无靠。

然而现在,他儿子回来了。

说来也怪,看见顾智民的那一刻,顾老爷子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清明了起来,连胸口一直堵着的一口浊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时间在弹指间流逝,此时通过顾祈,顾智民才知道这几个月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刘安琴在短时间内改嫁,暂且不提,更让他感到后怕的是,老爷子竟两次入院。

好在两次都有人在老爷子身边看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亏了柚柚和她的家人们。”顾祈说,“不管是第一次住院,还是这一次他们请我留下来暂住,他们帮了我们家好多。”

顾智民沉吟片刻:“是,是得好好感谢他们。”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自己的父亲:“爸,你了解孟家人的情况吗?我们要感谢,就得真心诚意,感谢到点子上。”

……

所有人都围在柚柚家门口。

他们一眼看见徐知兰的穿着打扮,再一见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场,就感觉这人不一般,之后听姜果一说,得知对方的身份,顿时瞪大了眼睛。

姜果说,来找她妹妹的是文工团副团长兼歌舞团团长,这样介绍的时候,小姑娘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下巴还扬起,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可嘚瑟了。

有什么好嘚瑟的?不就是——

好吧,确实是了不起。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来凤林村,村干部们纷纷来到柚柚家,表达了对徐团长的欢迎,一口一个“团长”这么叫,双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徐团长没摆架子,不过也确实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微微点头以示礼貌之后,所有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柚柚身上。

“柚柚,你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小团子比小蜜蜂还要忙,她和哥哥姐姐以及弟弟用上了妈妈教的待客之道,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糖果,还搬来凳子,拉着徐团长的手坐下。

望着这一幕,村民们更加诧异了。

连见过世面的村干部在这位文工团团长面前都紧张得直打哆嗦,这柚柚怎么见着她,跟见了老熟人似的,这么亲热呢?

“我妈妈去忙啦。”柚柚说,“团长阿姨找柚柚有事吗?”

望着柚柚如黑葡萄一般闪亮的眸子,徐知兰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尖:“团长阿姨刚才说过了呀,希望你来到我们团里,成为文工团的小演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所以我得等你妈妈回来,问一问她的意见。”

村民们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轻轻嘀咕起来。

“这位团长,对柚柚可真好啊!”

“一口一个团长阿姨,真是太亲切了,我之前看城里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还以为他们都很傲慢的,没想到,这文工团的团长居然这么好。”

“我觉得,她不是对谁都亲切。刚才她对村干部们说话的时候,虽然态度不差,但还是比较冷淡的。只有在柚柚面前,她才露出笑容,那好声好气的样子,就像是在哄着柚柚似的。”

“原来柚柚不光是在咱村受待见,出了村,去了这么气派的文工团,人家也这么喜欢她!”

这些议论声,姜焕明都听见了。

他站在人群的角落,望着屋子里歪着脑袋听团长说话的小闺女,整个人懵懵的。

那可是文工团,别人想进都进不了的地方!

姜焕明从人群之中穿过,挤到徐知兰面前:“团长,我是柚柚的爸爸。她妈妈不在家,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商量就好了。”

徐知兰看了姜焕明一眼,神色狐疑。

之前柚柚每周都来团里。

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只听她提起过妈妈和兄弟姐妹们,从来没说过她爸爸的事。

“我是公社供销社的正式员工,这是我的工作证。”姜焕明又赶紧拿出自己的工作证。

只不过,徐知兰还没看他的工作证,就听姜果懒洋洋地开口了。

“他说的不算,还是等我们妈妈回家吧。”

姜焕明一脸难堪,想要骂姜果一顿,又碍于徐团长还在,不好发作,只好憋着一口气,听屋外传来那些笑话自己的声音。

好在没过多久,孟金玉就回来了。

见到徐知兰时,孟金玉一脸意外。

徐知兰很快就说清楚自己的来意:“柚柚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不管是在训练室练习唱歌、跳舞,还是在舞台上时,都非常有表现力与感染力。我们团里平时会有很多剧目,需要小演员,因此,我想柚柚成为歌舞团里固定的小演员,以后参与我们的演出。”

提起柚柚在舞台上的表现,徐知兰唇角微扬,滔滔不绝:“你或许不知道,当时在岭市时,柚柚的表演给部队各领导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少人特地来问我,是从哪儿找到这孩子的。”

“我们团里的几个文艺兵对柚柚也是赞不绝口,不管是景景,还是楚优,她们俩对柚柚的欣赏,都是从专业角度出发的。”

孟金玉看着此时懵懵懂懂却已经露出甜美笑容的小闺女,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这段时间,柚柚可太忙了,忙着撮合她舅舅和景景姐姐、忙着温暖治愈楚优、还忙着打楚蕾的脸……

对此,孟金玉不会拦着,她知道这孩子想要做的,都是好事,是有意义的事。

看着苏景景和楚优如今的生活回到正轨,并且不会重复上一世的命运,孟金玉为她们高兴,也为自己小闺女感到骄傲。

只是她没想到,柚柚做了这么多事,最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回到加入文工团的契机。

徐团长喜欢这孩子,并且在苏景景和楚优的影响之下,愈发想要将柚柚邀请到团里去。

这并不是孟金玉自己瞎琢磨的,而是因为她发现当柚柚犹豫,想要拒绝之时,徐团长并没有放弃,而是仍旧在争取。

“可是我想要留在家里,和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在一起。”柚柚说。

徐团长沉默片刻:“在城里的小学念书,放学之后就来团里排练,我可以安排你在学校或者团里住宿,柚柚不愿意吗?”

柚柚摇摇头,依偎在妈妈的怀里。

徐团长不由笑了。

这孩子在外头的胆量再大,回到家,也只不过是一个舍不得妈妈的小丫头而已。

“那我们就和之前训练时一样,每个周五过来,来的时候,你可以去景景家、你舅舅家,或者我家留宿,周日再回去,好不好?”

孟金玉没想到徐团长愿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如果不是因为苏景景和楚优对柚柚的百般肯定,恐怕柚柚会像上一世一样,早早离开了家,被迫学着dú • lì吧?

现在这样是再好不过,孩子每周去文工团两天,就跟后世上培训班差不多了。

这下子,柚柚也心动了:“既可以和家人们在一起,又能跳舞吗?”

“没错。而且,等你再长大一些,还可以参加文工团的选拔,正式成为我们团里的文艺兵。”徐团长说着,又问道,“你愿意吗?”

“愿意啊!”柚柚立马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村民们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不单单是成为团里的小演员,将来还要当文艺兵?

这娃简直是太出息了!

徐团长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的天赋这么高,可不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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