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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1)

燕攸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往他充满恐惧的深心之中狠狠扎进去,李苌面部的肌肉痉挛了起来,他的右侧颧骨抽动了一下,蓦然,口中溢出了一丝浓厚的腥甜味道,那味道令人作呕。

光烈中郎将右史再一次前来报信,这一次,却是一个最大的噩耗:“陛下!大事不妙,北衙六军无力抵抗,薛绍已经带着人全部投降了叛党!霍西洲已经带着长渊军破城了!”

“哇——”

光烈中郎将右史话音落地,李苌突然俯身,重重地吐出一口血沫来!

“陛下!”王福隆等人将身抢上前去,要接住轰然崩塌的李苌,奈何已迟了一步,李苌的身躯犹如槁木摔落在地,白眼向上抽了起来,胸膛急促地起伏,王福隆急忙掐他人中,压他胸腹,然而李苌只是抽搐了几下,接着两眼彻底翻了过去,气绝当场。

这便是李朝最后的希望。

如今,像一捧轻巧的飞灰一样,轻轻一吹,忽地散了。

王福隆脸孔刷白,手指颤颤巍巍地去探李苌的鼻音,竟……一点儿生气也不剩了。

燕攸宁在一旁,也不过来,她只是静静地斜睨着李苌的尸体,静默片刻,双眉骤然紧蹙,露出一抹极深的厌恶之色来,她只想不动声色地走开。

李苌是惊惧而死,但他眼底青灰,眼白中布满血丝,整个人虚脱无力,是她极为熟悉的纵欲过度的面相,想必,在自己从永巷赶来之前,他还曾与哪位女子在床上荒唐了一把,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十年之前,必定是她瞎了眼,方才为了一己好胜心,心甘情愿委身给这么个东西。

而那个险些便被她一刀骟了的霍西洲……

是她瞎了眼啊。

燕攸宁就算重回过去,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立在这万人之巅,不为奴仆,而是执掌敲扑鞭笞天下。恐怕今日功业,已经能够铸就新皇的诞生。十年之前,那个出身寒微卑贱得犹如一株毫不惹眼的蓬草的黑面少年,匍匐在她脚下,尽心为她托足适履的画面,她至今还记得。

燕攸宁犹如神游天外,那光烈中郎将右史,再度清嗓,对于已经倒地气绝的皇帝没有一丝的怜悯和恐慌:“长渊王发了话。”

她有些惊异地扭过脸来,看向这个在大行皇帝面前神色平和的右史,心中明白了几分:“何话?”

右史犹豫之后,稍抬起头,用慢慢吞吞,却也极为清晰的口吻说道:“长渊王霍西洲,欲求娶……皇后殿下,盼您应允下嫁。”

第2章婚

燕攸宁还记得霍西洲,那个被她从死人堆里拾回家的少年。

他那时除了高高的个头以外,浑身骨瘦如柴,几乎没有几两肉,夏国公府极盛时期于北山脚下有一片方圆十里的马场,正缺几个忠心耿耿善于驯马的奴仆,她便自作主张,将他养在马场,让他凭借着手艺混口饱饭吃。

燕攸宁自忖对他极为器重,几次三番令他为自己赶马驱车,每逢出游必定都带着他,也让他在王孙子弟面前露过了脸,现在想想,当时留侯世子之所以也看重他,推荐他去从军,多半是因了自己给了他无数机会。但这姓霍的马夫不知好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痴心妄想。

十年前,约莫也是这般的一个上巳日,春游归来,燕攸宁一身香汗,透出了纱衣,下马车时,他一如既往地跪在她的脚下,仿佛人形脚蹬一般静默而虔诚,但燕攸宁踩上他的背时,不慎失足掉落了一只金雀绣履,她当时便“啊”了一声。因失了鞋,不好弯腰跳下去捡,否则便是失了鞋又失了尊贵。

那仆奴是个眼疾手快的,立马跪着拾起了她的绣履,双手捧着递到她脚下来。

燕攸宁本来不愿意让他的脏手碰了自己的玉足,但左右四下里无人,婢女还缩在马车之中因自己堵了门下不来,她蹙了蹙眉,傲慢地把自己的右脚伸了过去。

姓霍的马奴就是在那时露了相,他托起她的雪足,放到那只积了点灰的绣履间,俯下身体吹了吹那金丝锦雀上的一点灰痕,轻盈的风擦过她的脚背,燕攸宁倏地便心如鸣鼓般急剧地跳动了起来,她俯瞰下去,只见那姓霍的马奴,他为她托足穿鞋,头埋得极低极低,一副恭顺的样子,可他的手指居然很不规矩,停在她的脚趾间擦了一下,仿佛是在流连忘返,接着,又托她的脚后跟,如法炮制一般,又擦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意外。燕攸宁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马奴对她心里怀着什么龌龊念头,当下便勃然大怒,套上绣履之后,她伸足一脚朝着霍西洲便踢了过去,直踹在他的肩头,将他踢开了些,她便叱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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