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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 / 1)

燕夜紫说不出话来,只一双妙目莹莹地望着父亲,看得燕昇不知为何愈发地感到心虚,咳了声,诚恳地安慰女儿道:“你放心,阿胭她已知晓错了。无论如何,她越不过你去。”

说完,燕昇便穿过了兀自滴水的一树荼蘼,袭了身芳香,大步出了垂花拱门,消失了身影、

燕夜紫在原地徘徊一阵儿,绿笋拎着一袭惹花流金色软面锦裘而来,替娘子将锦裘披上,低声道:“娘子何必忧心,她一个庶女,从前家主是怎样对她的,以后便还怎样对她,娘子出身尊贵,夫人更得家主敬重和爱慕,别说是燕攸宁了,便是她的生母卫氏,家主又几时放在心上过呢。”

不过是那卫姨娘低调不作妖,不似燕攸宁那般心比天高不识尊卑,故此养着一只花瓶在屋子里罢了,花瓶用旧了,更是锁起来,看都不会再看一眼了。

“我自然知道,但我这心里,也不知为何,就是隐隐觉得不安。”燕夜紫不愿欺骗自己,她当然是不想燕攸宁回来的,尽管心里清楚,无论是地位、爹娘的宠爱,亦或是前途,燕攸宁都与自己争不了什么,她根本没有与自己相争的资格。

之前那匹畜生发疯,踢了她一脚,致使她受伤严重,养了十来日才略能下地走动,虽无任何证据指向燕攸宁,后续国公府派人去查了,也没找到任何人为构陷的痕迹,但燕夜紫心头总不放心。尤其上次去见了燕攸宁以后,她觉得燕攸宁壳子还是那副壳子,内里像是换了根芯似的,甚至疯狂得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但愿这都只是错觉。

燕昇驱车而出长安城,车停在马场外的葛兰苑。葛兰苑无人,不比他以往回府之际,从前院通穿后院,那一叠叠的回声扰得人耳膜疼。但这里未免也太清净了些。

前来迎接的,只有绯衣一个丫头。

入门时,燕昇发觉门口立了个年轻的后生,垂目敛容而立,后生身材颀长,健壮有力,皮囊略黑了点,一看便知出身不高,但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稳重犹如泰山般可靠的感觉。

燕昇不知燕攸宁是从何处挖掘的此人,但只是略扫过一眼后,便不再看,迈步进葛兰苑,一路都只有绯衣陪同,燕昇道:“当初阿胭罚来马场时,身边亦跟了两个粗使的婆子,人呢?人何在?”

绯衣回话:“回家主,婆子们年纪大了,现今一个眼神不好看不清物了,一个腰腿疼痛离不得床了,娘子见了心中不忍,觉得自己难虽难些,但比起两位老嬷嬷,她有手有脚,何须她们伺候,早前便把自己攒了几个月的钱都分派给了她们,放她们回老家去了。”

没想到阿胭已沦落到看病钱都出不起的境地里,却心善地记着两个老嬷嬷。燕昇停在屋外,叹了口气,毕竟是亲生的骨肉,也曾养在身边十多年,父女之间纵是有隔夜的仇,已经两年过去了,也该一笑泯然了。

燕昇负着手,命绯衣推开了屋门。

他举步进门,屋内铺了一层若浮若沉的药香,窗子破败得已经无法重修,断裂了半坍落在木格子里,烧干的蜡烛,已经寻不到新的完整的一支添上,于是在铜灯座上七七八八摆得到处是尾指长的劣等货,蜡也是最下等之物。至于炭火,更是没有,幸得春融时节,如果是寒冬腊月,阿胭她可还能熬得住……

燕昇加快了两步朝燕攸宁的病榻而去。

床榻边上两侧用旧了的泛黄帘帷打起,均挂在帘钩上,露出榻上横卧的人影。

他的二女儿,本也该是掌上明珠的国公府娘子,竟是这般,脸孔惨无人色,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地躺在床榻上,白得仿佛一张透光的薄纸,轻轻一碰便能将她撕碎。连嘴唇都已皲裂,露出里头暗红的肉质,这情景简直是让燕昇触目惊心!

“阿胭这是……”

“回家主话,”绯衣上前一步,说道,“娘子去年冬就发了病,那回发病的时候,就把旧的病根给带出来了,大夫说原本好治的,可惜因为娘子的钱太少了,她对下人都大方,唯独就不肯把钱用在自己身上,只用了些最便宜的药材,这病便时好时坏,慢慢拖得严重了。”

说完,绯衣噗通一声跪倒在燕昇跟前,忠心耿耿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道:“家主,您若是再不来,我们娘子只怕……”

只怕什么,她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绯衣这话中的意思,已是非常明确。

燕昇心中也默叹口气。

这时,身后的帷幔中,恍惚传来了一道呓语,像是在唤自己,燕昇猛然扭回头来,榻上的燕攸宁不知梦到了什么,额头上沁出了大团汗珠,燕昇瞧得不忍,坐到了燕攸宁的床边上,伸手要拿衣袖给她擦拭脸汗,衣袖才略过脸庞,便被她双手一把抓住,燕昇吃了一惊,继而,一道幽微脆弱的声音,可怜无比地从下面飘了出来:“爹,爹,我错了……阿胭知错了,不要不管阿胭,阿胭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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