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崔宝玑认为李苌是草包一个,毕竟他连马球都不会打,只喜欢看球。
大周国运不昌,立国百年以来,一直战火不断,北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这已经是上千年来的祸患了,自不必提,就连西夷与南蛮,也眼冒狼光,企图朝大周咬下一块肉来。
在这种虎狼环伺的境况之下,大周立朝只得重武轻文,鼓励世家子弟都去从军。
但偏偏前人遗留下来的那种面如傅粉的病弱风流的审美,到了大周这一朝传承未绝,虽然武力能征服天下,平定祸患,但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譬如林侯之流,尚要被盘根中原百年的名门望族子弟们背地里骂一声“莽夫”。可想而知,宗室子弟又是何等光景了。
李苌生来孱弱,自幼不喜习武,当然,文也学得一般。为了追求病弱审美,磕五石散,三天不吃饭这种事他都干得出来。前世有段时间燕攸宁觉得自己耽于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安逸日子有点发胖了,想减回来,但一看东淄王那种减重的毅力,深感自愧不如,于是心安理得地作罢。可想而知,那个男人为了追求外在骨感美到了什么地步。
后来他身体亏空,病态发福,只能说是实在回天乏术了,虚得燕攸宁能一拳将他打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她就是因为打了他一拳,才被废后的。
崔宝玑最是看不起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上车吧。”
她口中不耐地催促道。
燕攸宁显得异常乖巧,点了点头,跟随崔宝玑上次。
荟华园内的及笄礼应该还没有结束,秦太妃在场主持大局,燕昇与卢氏均腾不出空来寻她,如此也好。
崔宝玑将马车门拉上,吩咐侍从驾车。
车平稳地驶入官道之后,她退回来,见到燕攸宁拨开帘子似乎正在朝后方眺望,察觉到自己正在看着她,才乖乖撒手坐回车中,她不禁耻笑她:“男人就这么好?”
燕攸宁默了默,“他不一样。”
崔宝玑笑:“亏得你马球打得这么好,原来和那些庸脂俗粉没甚么两样。难道你就这点本事这点见识,遇上个对你好点儿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了?听你说的这什么胡话,我能从一万个被负心汉缠上的女人嘴里听到这句‘他不一样’!其实,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靠住车壁,扯着嘴角道:“而且人家的再怎么说也是锦衣薄幸郎,你瞧上的这个,却是个没用的下贱马奴。你能贪他什么!说不准人家是看中了你家的权势,想入赘上门呢。”
越说越荒诞了,前边燕攸宁还想辩解两句,至此已经连辩解都不想了,任由崔宝玑嘴快说去。
反正,只有她不会看错人。
马车在崔宝玑的家门口停下,崔宝玑从车上下来,不等燕攸宁,自行解开披风抛给女侍。女侍接稳郡主的外披,被郡主眼神示意领燕攸宁进门,她态度恭谨地移步马车下,请燕攸宁下车,一道入内。
崔宝玑这座专供她一人在长安歇息的别苑不算太大,比起夏国公府偌大的国公府还是远有不如,不过听说她在清河有自己的府邸,食邑千户,那还是挺令人羡慕的。
早知道她要来,崔宝玑拨用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给她住进去,燕攸宁一点不客气地住了下来。
行李等物,崔宝玑已经派人回国公府取用了,但她见不惯燕攸宁身上那寒碜的素衣,觉得跌了自己的面子,强迫婆子给她换上时下宫中妃嫔最爱穿的式样华服,外罩海棠红、香蜜黄二色的团花牡丹纹比甲,人一穿上艳色,立刻显得面如桃花,精气神都提上来不少。这才像是国公府出来的娘子。
用完膳之后,燕攸宁一人卧在阁楼底下的小院中纳凉,晚风徐至,吹拂着她几近垂落地面的丝绸外裳。
崔宝玑步行而来,将一张帖子拿给她:“我要与你打马球,这是一个机会。”
燕攸宁接过帖子,是关于天子大猎的。大猎邀请了清河郡主崔宝玑。
燕攸宁从贵妃靠上坐起身,凝目,一眼十行。
“大猎之际,满城贵女王孙随从,可以算是众目睽睽,我要是在大猎上赢了你,这面子才能挣得回来。大猎之后,你就回国公府去吧,你的任务已了。”
崔宝玑毫不掩饰她对燕攸宁的嫌弃。
燕攸宁却一点不气恼,微微含笑,将帖子合上,交还郡主。
“多谢。”
天子有春蒐、夏苗、秋獮、冬狩,春狩本定在二月,但贵妃开春以来断断续续得病,天子无心射猎,一经延误,便延误了两个月。眼下只能进行田猎,但地点仍然定在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