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靖衣讨到闭息丸,又得了精巧的匕首,开心得像只小黄鹂,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喜,一蹦一跳地上了马车。
风临止站在四楼上,手搭在栏杆上,目送着她的马车远去。
陶靖衣坐在马车里,拿着风临止送的匕首,将机关拨来拨去。忽然,马车猛地顿了一下,停下来,陶靖衣没有防备,险些撞到车壁上。
“怎么了?”她将匕首别在腰间,掀开车帘问道。
“小姐,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钟灵答道。
青石街中央围拢了不少人,就是这些人,阻了马车的去路。
“钟灵,你去瞧瞧怎么回事。”陶靖衣道。
钟灵颔首,跳下马车,拨开人群,往里走去,过了一会儿,传来钟灵的惊呼声:“小姐,你快过来,是段少侠!”
陶靖衣跳下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人群的中央,一名白衣男子卧倒地上。他手里还抓着一只酒壶,壶口倾斜,大半的酒水泼了一地。
夜风拂过,送来浓烈的酒香。
男子仰躺在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乱糟糟的盖在面颊上,遮去了一半的面容。
他似是醉得厉害,挣扎了半晌,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议论的声音,伴随着“酒鬼”、“喝了一整天”等字眼。
陶靖衣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想扭头就走,不管他,但钟灵已经把人给扶了起来。她认命的走过去,扶着段飞白,往马车上走去。
段飞白喝得烂醉如泥,等她和钟灵将人扶到车上,两人都出了一身热汗。
“回府。”陶靖衣气喘吁吁的扶着车壁,对外面的钟灵说道。
钟灵扬鞭落下,马车缓缓启动,随着车轱辘的滚动,段飞白的身体因惯性往一旁倒去。
陶靖衣伸手去扶他。
段飞白软得像一滩泥,浑身又沉甸甸的,压过来的瞬间,陶靖衣没有扶住,竟被他压在了身上。
她抬起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想将人从身体上移开。只是他的身体沉得像一座大山,推了半天,纹丝不动。
陶靖衣气恼的收回了手,龇了龇牙齿,小声道:“段飞白,你又在搞什么鬼。”
段飞白伏在她身上呼呼大睡,浓烈的酒香萦绕在她的鼻端,熏她都快醉了。
陶靖衣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男主为什么跑去酗酒。
想不通,索性不想。好在段飞白虽压在她身上,却不觉得难以承受,就是没办法动弹罢了。
她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看他醉得人事不省,又不太像是故意的。
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欠他的。
回程的路不长,没过多久就到了红枫山庄。即便如此,等钟灵掀开车帘时,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小姐!”钟灵连忙将段飞白拽了起来。
陶靖衣好不容易从他身下挣脱下来,他又往她身上倒了过来。
“你们两个,快过来搭把手。”钟灵对着守门的侍卫道。
在两名侍卫的帮扶下,好不容易将段飞白送回了他的碧华园。陶靖衣犹有些不放心,跟在身后。
侍卫将段飞白放在床榻上,陶靖衣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液,对他们道:“你们都退下,钟灵,你去打盆热水过来。”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她坐在床畔,抬起段飞白的双腿,替他脱去鞋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段飞白心软,大概是他太惨了罢。他孤零零的躺在大街中央的样子,令她想起了原书里他自尽的那一幕。
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逐渐被大雪掩埋。
《飞白》这部书的画面感塑造的很好,看大结局的时候,就好像亲眼看见了段飞白死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他就是原书里的反派,陶靖衣也对他生不起一丝恨意。
钟灵将热水送了进来,陶靖衣拿着布巾浸水拧干,蹲在床边,帮段飞白擦着面颊。
“钟灵,你去煮点醒酒汤。”陶靖衣见段飞白难受得蹙起了眸子,吩咐了一句。
钟灵点头,走了出去,并且带上屋门。
陶靖衣拿起一个软垫放在床头,扶着段飞白坐起,段飞白掀开眼帘,用迷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陶靖衣放下布巾,解他的衣裳,他的衣襟混着酒水和泥土,湿漉漉的,白衣上印着一大片污迹。解到一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怀中掉了下来,一路滚到地上。
陶靖衣定睛一看,竟是一块血色的玉佩。那玉佩红得像血,雕作凤凰的样式,幸亏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玉佩才没有摔碎。
看到这血色玉佩时,陶靖衣呆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段飞白,段飞白闭着眼睛,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俯下身将玉佩捡起来,放在掌心,用手指摩挲着。
血色,凤凰,玉佩……
这三个词难免让她想起原书里的凤凰血玉,可凤凰血玉里藏着不死神药,本来就是虞桑青编造出来的。
她疑惑的将这血色玉佩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什么端倪也没有看出。
段飞白随身藏着这血色玉佩,也不知道是想拿来骗谁。
陶靖衣看了一会儿,将玉佩塞回他枕头底下藏好。虽然她知道凤凰血玉是假的,但其他人不知道,若是别人知晓段飞白将这玩意儿随身带着,段飞白武功再高,只怕也敌不过一群武林人士的哄抢。
放好玉佩后,她又拿起布巾,拽起段飞白的手,替他擦着手背。他的手背沾了不少污泥,手指还有划痕,似乎是被锋利的刀割出来的。
划痕有好几道,显然都是不小心留下的。陶靖衣想不明白,以他谨慎的性子,划下一刀便罢了,怎么还留下了好几刀?
她将他的手掌翻过来,掌心处,居然有一个血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戳的,伤口明显是才造成不久,血色虽凝固了,伤处血肉却往外翻着,看着煞为恐怖。
陶靖衣看得心惊胆战,手下动作不由得轻柔了几分,就在她将血洞附近的污迹一点点拭去时,床上的段飞白翻了个身,整个人朝床下栽过来。
陶靖衣不防,被他压了个正着。刚想起身,那只掌心有血洞的手压在她的脖颈处,圈住她纤细的脖子,微微用力,她的呼吸便被阻塞了。
陶靖衣伸出双手,一手推着他,一手掰着那只落在她颈侧的手。
那只手越收越紧,口中的空气逐渐减少,她不由自主得张开嘴,舌头吐出,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珠子也有往外凸的趋势。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飘离之时,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陶靖衣瞪大了眼睛,眼前是段飞白放大的一张脸,他双目微合,双唇紧紧贴着她的唇畔,绵长的气息从他口中渡出,带着清冽的酒香往她喉中钻去。
因缺氧导致的晕眩瞬时褪去了不少,陶靖衣逐渐恢复神思,反应过来,大力的挣扎着。
段飞白全身都压在她身上,将她困在地面和自己的胸膛中间,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扣住她的脑袋,唇齿凶狠的撬开她的唇瓣,在她的领地攻城略地。
陶靖衣的眼前再次发黑,这次是被他亲的。她眼睛圆瞪,上半身完全无法动弹,唯有双腿不断地挣动着。
这一吻极其绵长,整个过程分不清段飞白到底是醒的,还是醉的。等段飞白松开陶靖衣时,陶靖衣只觉得天地都好像颠倒过来,她整个人都飘在了云端。
她伏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抬手狠狠擦着唇畔,努力把他留下的痕迹都擦掉。等脑海中晕眩感褪去了一些,她立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从屋外跑去。
逃走的过程中,因双腿发软,头脑昏沉,险些一脑袋撞在长廊边的柱子上。
陶靖衣逃走后,段飞白仰躺在地上,天光门外透进来,照在他的面颊上。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眼底迷蒙之色尽数褪去,换上一片清明。
他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坐回了床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血色的凤凰玉佩。
他用那只带伤的手轻轻抚着玉佩的表面。
玉佩是假的,但手上的伤是真的。
指尖的划痕是雕簪子时留下的,他已多年没有动过刻刀,手生了不少,指尖留下数道划痕,才雕出个半成品。
掌心的血洞是簪子戳的,那日他情绪失控,簪子扎入掌心,内心里的痛楚盖过了掌心的痛楚,即便鲜血滴了他一身,却半分察觉不出来。
方才,用这只手掐着陶靖衣脖子的时候,他的确动了杀念。
既然她让他那么痛苦,不如,了结她的性命,断了这痛苦的源头。
只是到了最后一刻,他竟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日坐在窗台前,她如桃花一般的双唇。
不受控制的,他吻了她,还渡了一口气给她,挽救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