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同义神色满是懊恼:“若是我早知道这事,定不会……”
“不是的,”梅祈摇头,“就算没有这事,楼大人也不该提出那样的问题,溪林县、阳南县、临春府各有各的问题,如今天下乱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赵大人为了溪林县百姓,将前来的难民们挡在门外,楼大人为了驻军守城,对阳南县百姓不管不顾……”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楼同义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过去的事也是事,”梅祈继续道,“你们二位都有做错事,要说完全没有因你们而死的百姓,那是不可能的,但神使大人还是愿意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虽然做错事,但你们也做了一些能力范围内的事。”
楼同义前面听着,头越来越低,听到最后的时候,蓦地抬头。
“人的能力有限,能做到的事也有限,特别是在如今天下乱势下,顾己失彼也很正常,赵大人的己是溪林县百姓,楼大人的己,是阳南县的安危,闻大人的己,是朝廷,是临春府。”梅祈一一说着,认真看着楼同义。
楼同义依然认真看着他,视线完全没有转移。
“但是……”梅祈突然顿了一下,“闻大人不该过线,他拼了命守住临春府没错,为了留下前线士兵的粮食,克扣其他士兵的粮食也没错,甚至他为了守住朝廷和临春府,让驻守临春府的士兵们拿命去填也没错,因为只有守住了临春府,才守住了朝廷,守住了身后千万百姓的命。”
梅祈说着,突然抬手放在眼睛上,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放下,能看出的,只是他微红的眼眶。
“他要士兵,要壮丁,这些都可以,权当他是为了守住临春府,可他作为临春府的知府,作为伫立在仁王和朝廷两大势力之间的重要防线,能想出来的守住临春府的方法竟然是靠人命去填,他根本就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在他眼里,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就彻底失去了价值!”
……
田唐跟赵图没有走远,在梅祈跟楼同义说话的时候,两人还在他们说话的声音范围内,带着想听一听梅祈说的是什么的想法,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梅祈对楼同义说的这些,前面说的还是田唐,但说到后面,却可以明显听出他在说他自己。
梅祈对闻平的评价,前面的“没错没错没错”,并不完全都是认可,而是为了说出最后的一个“错”。
“这孩子以前……”
“不清楚,”田唐摇头,“他是自己来的,我记得当初他在丰收镇上遇到了白茯苓,白茯苓见他可怜,想要给他几口饭吃,可他都拒绝了,正好那时候我跟白茯苓说过可以让人到田家村来,他就说了这事,梅祈也自己走来田家村,从那以后,梅祈一直都在田家村,也看着田家村变成神灵镇,从来没有离开过。”
赵图叹了一声:“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孩子这样有志气,可见他曾经应当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家庭中,至少他的教养很好。”
田唐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当初他刚来的时候,也提起过爷爷和父亲,我特意跟他说如果可以找到他们,也可以将人接来神灵镇,但似乎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也没见他有多出来的亲人。”
神灵镇一直都在发展,田唐自己的事情也有很多,梅祈的事她一开始虽然关注过,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她也一直没时间了解,直到这次看到梅祈激动的样子,她才想起了很早以前的这么一件小事。
“这样说的话,他的事八成跟临春府有关。”赵图咋舌道。
田唐点头,又转头看他:“赵大人,有件事……”
赵图瞬间就明白了田唐的意思,板起脸:“他刚才还说我的不是呢。”
“难道他说错了吗?”田唐挑眉,似笑非笑道,“其实就像梅祈所说,赵大人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真正失去理智,否则……”
“下官知错,下官以后必定事事将百姓放在心上,以天下百姓的性命为己任,绝不会偏心。”说着,赵图再不敢跟田唐说话,主动上前,带着梅祈往外走。
梅祈还在气头上,有些不太想走。
赵图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神使大人在担心你呢。”
梅祈回头,目光跟田唐对视。
田唐冲着他微微一笑。
梅祈立即回头,挺直背脊,硬邦邦地往外走。
赵图将梅祈带走之后,田唐走到陷入深思的楼同义身旁:“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