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思不是不心动,但是她考虑得更多,现在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要她们供货是因为他们的肉菜新鲜,如果让林贺功去送,那么那些菜在土路上少不了要经历颠簸,等送到县城去,恐怕就没那么新鲜了,卖相也不好了。这样的话恐怕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要有意见。
因此,还是只能辛苦自己。
她摇了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事还是我来吧,而且这生意我看也未必能做多久,我辛苦一阵子没什么的。”
林贺功和林糖两人沉默了下来。
他们根本不相信宋绵思的话,只觉得宋绵思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怕他们辛苦,就把活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好嫂子,上哪里去找。
林贺功张了张嘴,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会像孝顺父母一样孝顺嫂子!
宋绵思浑然不知自己多了一个便宜儿子。
她如常把清单列了,让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去采买,自己在家里算着钱,这阵子她都忙,没时间算账,算一算,突然间宋绵思发现自己现在手上有的钱竟然有六百八十三了。
六百八十三,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年头,上海的高级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元,这笔钱是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工作将近十九个月才能挣到的钱。
看着桌上的钱,宋绵思不敢相信,她又算了一回,数目没有错,真的是六百八十三。
“贺成媳妇,贺成媳妇。”外面传来林保家的声音,宋绵思回过神,赶紧收拾了下桌子上的钱,出去开门,“队长。”
“进里面说话。”林保家做了个动作,宋绵思没有多问,侧过身让他进来后把门关上。
“贺成媳妇啊,你过年这阵子在大队里一直买菜买肉,不是你们家自己吃的吧?”林保家意味深长,眼神带着了然和洞彻。
宋绵思也没想过能瞒过他,笑着给他倒了杯水,“您不是一直清楚吗?”
大队就这么个范围,宋绵思他们家动静不小,林保家要说不知道,宋绵思才觉得古怪。
“贺成媳妇,你是个聪明人啊。”林保家再次感叹,“有些话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你们这么做很危险啊。”
“怎么危险了?”宋绵思笑着反问。
“投机倒把还不危险啊?”林保家没好气道,他放下杯子,“贺成媳妇,你听我句劝,这投机倒把是要不得的,你这些日子也挣了些钱,见好就收,不然要是上头政策收紧,队长也保不了你。”
“队长,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宋绵思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您觉得这种田辛不辛苦?”
“那肯定辛苦。”林保家没犹豫直接就点了下头,种田这活是个苦活,播种的时候要割草,要耕地,种子播下后又得天天浇水除虫,碰上三九酷暑都不能偷懒,到了丰收季节,那就更不用说了,要弯着腰在田地里干一整天活,一天干下来,整个人的腰都挺不直了。所以有些老人上了岁数后就落下不少毛病。
这也就罢了,倘若碰上个洪涝灾害,一年到头就白忙活了。以前三年饥荒的时候也不是没饿死过人。
“那您觉得上头为什么要放开政策,允许个体户呢?”宋绵思继续问道。
林保家愣了下,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这是上头的意思,想让老百姓干个体户?”
“队长不愧是队长,就是聪明。”宋绵思说道:“咱们隔壁省的傻子瓜子您也应该听说过,那伟人来的时候都夸赞过他们家的瓜子,您想想,这位的态度都是这样了,那这政策肯定不会改了。”
林保家怔了怔,脑子里糊涂了,他习惯了紧绷严实的政策,如今政策放开来,反而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
“保家叔,其实我也不瞒你,做这个体户是能挣钱,至少比下田干活挣的钱多。”宋绵思态度坦诚,“所以无论您怎么劝我,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而且,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带咱们大队的大家一起挣钱。”
“大队一起卖菜?”林保家晕乎乎地说道。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不是卖菜,是办集体产业,就像县里的纺织厂一样。”
林保家一听这话,顿时来神了,他听宋绵思说什么个体户心就慌慌,不安稳,可说起集体,林保家心就安稳多了,追问道:“咱们大队能办厂?”
“怎么不能?”宋绵思正色,“咱们大队也有咱们大队的优势,咱们大队不是种了很多油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