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听到这里才担心起来,待从凰安宫退出去,她并没急着往回走,而是喊住了正欲结伴返回玉瑶宫的甄美人与苏宝林。
甄美人和苏宝林在这偌大深宫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她二人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杨淑妃的狗腿子”。如今杨淑妃被禁足玉瑶宫,她们难免不战战兢兢的,生怕来向皇后晨省时被人刁难。
才刚熬过了两天,突然被人叫住,两人俱是一惊。
回首瞧见是谢小盈,她们齐齐松一口气。谢小盈先前去过玉瑶宫好几回,还教了她们玩牌,所以甄美人和苏宝林都知道她好相与,且与淑妃关系亲厚,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甄美人与苏宝林先后向谢小盈叉手行礼,口称:“见过谢美人。”
谢小盈也补了一礼,二人都侧身作避退状,全然不敢受。苏宝林连话都不敢说,甄美人还显得镇定些,挤出个笑来,“谢美人可有什么吩咐?”
“不敢不敢。”谢小盈直接上手拉住了甄美人,“这里说话不便,两位姐姐陪我到垂绦湖边上走走吧。”
凰安宫的晨省方散,永巷上确实来来往往都是人。甄美人与苏宝林对视一眼,虽有几分为难,但还是跟上了谢小盈的步伐,一齐往外去了。临到湖边,甄美人才有些急切地说:“谢美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我与苏宝林须早些回去,还要再拜一回淑妃夫人。”
谢小盈说话倒也不是宫里那种遮遮掩掩的风格,她开门见山地问:“杨姐姐知道琪郎的事了吗?”
甄美人压低声答:“自是昨日就知道了,英国公使人传了消息进来,夫人气得厉害,在殿内骂了多半时辰……”
“……还有精神骂人,那看来没什么事。”谢小盈无语,“她没事就行,我真是白担了心。”
苏宝林畏畏缩缩的,始终不敢说什么。
甄美人察觉了谢小盈的心意,反倒沉淀下来,微微一笑,“原来谢美人是担心淑妃姐姐,这样的好意,待我回去,自然会告诉姐姐知晓。”
谢小盈哼哼两声,直说:“那倒不用。她敢动手打人,就没想过陛下会罚她?我看这禁足对咱们淑妃夫人来说谈不上什么惩戒,最多是不叫琪郎开蒙实在伤人了一些。不过照我看,小孩子嘛,晚点读书也没什么。人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光能有几年?还不都是小时候。叫琪郎能多快活一阵子,焉知不是好事?你们到时候看夫人若实在憋闷了,再把我的话告诉她就是。她若怡然自得着,很不必叫她知道,还有个人白担心呢。”
她话音落毕,甄美人就笑了起来,她叉手一礼,俯首道:“谢美人说得是,我记得了。”
“我也没别得事了,耽误了你们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谢小盈还是头一回主动和杨淑妃之外的人打交道,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一些,“你们快回去吧,若淑妃姐姐责怪你们,便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是。”
甄美人与苏宝林连连说着不敢,随后才行礼告辞。
谢小盈与她们别过便径直回了清云馆,只她全然没料到,自己这样一个举动,竟在内宫中一石激起千层浪,骇住了不少人。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胡充仪,她从凰安宫离开的时候,就已然瞧见谢小盈与甄美人、苏宝林要说话,是以特地留了个心眼,打发人跟住了她们。待到谢小盈与甄、苏二人分别,宫婢便回到绮兰宫向胡充仪禀报,虽未能听仔细她们说了什么,但确确实实是交割了一阵子,且相谈甚欢。
胡充仪犹豫须臾,亲自登上飞霞宫,去将这事说与了林修仪听。
林修仪咬着牙,一张做惯了恭顺面孔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色,恨恨道:“这谢美人真当我不敢找陛下告这个状吗?她怎敢如此猖狂?”
胡充仪虽得了皇帝一次留宿,但两人相处如何,她心里是比旁人最清楚的。皇帝这是做给她的面子,兴许也是做给她前朝父亲的面子,两人一夜里拢共没说上几句话,她全程都怕得不行,瑟瑟缩缩的,皇帝留着也不畅意,两人草草行了事。皇帝翌日天刚明便走了,胡充仪起身跪送,望着宗朔毫不留恋的身影她便知道,皇帝怕是不会再来了。
与其自己费劲心力去学如何逢迎君王,胡充仪心甘情愿地辅助已得圣宠的林修仪。她二人在东宫时便挨着住,是积年的交情。两人性情也算相合,都是藏着心气儿,却肯在帝王面前折腰下去,匍匐到尘埃里的女子。
“姐姐不必为这等小人着恼。”胡充仪低声劝着林修仪,“这个谢美人,敢攀杨淑妃的枝儿,我便知晓她是个满心邪念的人。她一贯会收买人心,想来杨淑妃也看准她这一点。这宫里但凡懂点规矩的都知晓应奉承中宫,唯独谢美人想走杨淑妃这条邪门歪道,倘若陛下知晓,定也不会容她为虎作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