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闻言拧眉,他对皇后既有疑,又不愿疑。
因皇后对谢小盈的态度,始终是宗朔有些忌惮的地方。
宗朔始终记得,最初皇后因看低谢小盈的身份,曾动过抱养谢氏子嗣的念头。后来谢小盈与淑妃亲近,就更令皇后戒备提防,甚至在清云馆安插过人。皇后无子,防备杨氏、防备宠妃,宗朔并非不能理解。但他允许皇后防备,却容不得皇后当真伸出手来,伤及谢小盈。
倘若那样,皇后之举,便如同谢小盈那日所言,是真真正正的女子妒忌、中宫失德了。
他深思片刻,以皇后的秉性,倒未必会做什么阴私事,即便她想针对谢小盈,也就是像无忧生病那样,寻个表面上的错处,明明白白地罚下去,仗着身份让谢小盈吃点无可奈何的亏罢了。只是马上就是年关,宫宴上能出岔子的地方太多了。倘若谢小盈真在宫宴的时候犯到皇后手中,说不准就要传到朝臣耳中,容易扩大事态。
于是宗朔扭头吩咐常路:“除夕那日,你让赵良翰亲自过来侍奉修媛。就说她这两日身体受了寒,朕不放心,才叫他跟着。至于修媛那里,朕自会解释,你不必管。若出了什么事,令赵良翰不论何时,即刻来报给朕知晓,你,不许拦。”
宗朔最后四个字说得冷厉,常路直接跪到地上,叩首道:“奴谨遵圣谕。”
……
转眼又到一年将尽,腊月三十,谢小盈一早就与后宫诸嫔御前去凰安宫向皇后行朝拜大礼。
内命妇于内宫执礼,三品以上外命妇于外廷朝拜。有些额外得到皇后重视,或夫君子嗣得到皇帝重视的外命妇们则在大拜之后,进入凰安宫,接受皇后传见,这是更特殊的礼遇,彰显君心的时刻。
皇后要见的外命妇多,这一日凰安宫内免不得熙熙攘攘,东西两侧的偏殿都收拾出来,供外命妇们候见时能稍坐取暖、整理仪容。四夫人与九嫔都称得上是宫里正经有头脸的妃嫔,也可以与外命妇交际,谢小盈自打去年生育完无忧开始,就被皇后喊来参与到了这个环节。但因她不怎么认识人,皇后特地让杜婕妤从旁襄助,既是免得谢小盈出差错,也是因着从前九嫔人数不够,杜婕妤作为昌南伯府出身的千金,一直被特许来露脸,如今九嫔位置的人多了,再把杜婕妤撸下去,难免伤了颜面。今年还临时多了一位金充媛,她在延京城里同样是不认识人,皇后与尹贤妃商量过,最后便由尹贤妃带着金充媛,在东侧殿里陪着各藩王的家眷。
谢小盈与杜婕妤在西殿里陪人,主要就是说几句最寻常的寒暄话,然后安排宫人进茶、上点心,瞧着时间差不多,安排夫人们轮流去“更衣”,也就是解手和补妆,然后目送她们去正殿见皇后。
第一年来的时候,谢小盈还有些惴惴,她倒不是怕自己身份低被人看不起,主要是从来没参与过政治上的夫人社交,怕她无心之举,搞出什么朝堂动荡。
等参与过一次谢小盈就摸清门道了,这不就是公关活动前的嘉宾接待么!以前上班谢小盈既接待过甲方老板,也接待过媒体老师、各种KOL,甚至还有合作的艺人。那时候她还需要奴颜婢膝小心翼翼,免得被人投诉到leader那里。现在她虽然品级不如这些外命妇高,但一则,外人都听说了她得宠,再则,她生育了公主。就算再看不起她,这些夫人们表面功夫都还是做得不错,没人会刁难她!那还有什么难度?
再加上今年她多了个wài • guà,皇帝非说朝堂外面如今对她有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怕这些夫人们不知轻重,除夕跑来落她的脸面,因此特地让赵良翰跟着她,给她抬一抬脸面。
赵良翰是御前的人,也曾奉旨到宫外给皇帝办过差。各府邸的夫人不说人人都认识赵良翰,但他穿的常侍袍服有别于寻常内宦,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所以夫人们见到,就会知道忌惮,不敢冒犯谢小盈。
也不知道皇帝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反正谢小盈今日瞧着,每个夫人来与她相互见礼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有些人谢小盈有点印象,知道去年曾见过,便热络地夸一句,“夫人气色愈发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整天,谢小盈的迎宾工作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今年宗朔还召了扬州刺史入京述职,对方是杜婕妤的长兄,袭爵的昌南伯,因此谢小盈还在杜婕妤的引荐下认识了她的长嫂昌南伯夫人。昌南伯夫人殷勤地说:“妾在扬州,颇得修媛母家的襄助,十分感念修媛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