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常路带着内侍省与宫正司的人,二话不说将平乐宫的人一个个抓出去,尹昭容气得睚眦欲裂。这谢小盈,怎就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何念先在她身边侍奉,常路派人来拿,尹昭容下意识挡到了何念先身前,怒目而视道:“常路,我尚且还是陛下的妃嫔,岂容你们这般折辱?我身边竟留不得一个伺候的人吗?”
常路到底是逢迎过尹氏的,脸上闪过片刻尴尬,还是把何念先留给了尹昭容,只将其余人都拖了出去。他不太想搅和进这些宫妃间的事,因此悄悄躲得远远的,想让尹昭容与杜充容自己相斗。
尹昭容板着手臂,不肯递给陈则安,盯着杜充容严词质问:“我究竟犯了什么事,要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登上门来?谢昭仪掌宫,难道就是这样不问证据、不论是非地欺侮旁人吗?”
杜充容假笑道:“昭容误会了,这哪里是欺侮人呢,只是昭仪担忧昭容的身体,是以特命陈御医来看看。林修仪病了,昭仪自然也关心昭容,恐昭容与修仪是生了同样的病。”
尹昭容岂能听不出这不过就是一个说辞,然而她越抗拒,杜充容便越怀疑,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杜充容渐渐失了耐性,扬声唤来常路,威胁道:“常少监,你我都是奉圣谕行事,尹昭容抗旨不尊,你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常路尴尬讪笑,心里有些埋怨,这谢昭仪做事也太不讲究章法,举凡你拿出证据再来胁迫尹昭容,局面都不会这般难堪,眼下毫无实证、先要查人,哪里能怪尹昭容抗辩呢?偏皇帝还支持昭仪,常路捏着鼻子,只好劝了尹昭容两句,“确实是陛下旨意,昭容最能体察上意,莫要抗旨,惹恼了陛下。”
尹昭容盯着常路,阴冷一笑。这内宦最会见风使舵,连他都不看好自己,今日恐是一场恶仗。
她沉默地寻地方坐下来,伸出了一段玉臂,“既然连常少监都这样说,我还能如何?”
陈则安嘴上道了一句得罪,终于躬身上前,搭了脉。
片刻,他收手,起身对杜充容道:“昭容确实身体有损,脉象发散,气血亏空,只不如林修仪严重。”
尹昭容强作镇定,辩称:“我夏日贪凉,乱用些了冷食而已,林修仪的身体不妥,这哪能怪到我头上?”
哪知,杜充容根本不听她这番话。
皇帝既说了不由尹氏狡辩,更查出她的脉象也不对,杜充容直接喊宫正司的人上前,拖了尹昭容便往内殿拉去,暂且禁闭起来。尹昭容一瞬间花容失色,脱口咒骂,何念先冲上去试图救主,却被常路领人按死在了原地。
杜充容指着何念先道:“这人是尹昭容近侍,押下去拷问。”
何念先被人绑走,口中大声喊着冤枉,像是故意要闹大动静似的。
然他极力挣扎也改变不了这短短片刻的风云,平乐宫的人很快就被宫正司全部羁押走了。
原先寂静优雅的宫所,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囚笼。
杜充容这才指挥人开始搜宫,众人翻箱倒柜的彻查,尹昭容因无防备,很快便有人从她寝殿的妆奁里,搜出了一大包上好的藏红花。
陈则安一看就认了出来,“此物活血,却也养颜,女子偶用无妨,但若量重多食,癸水之期,便会血多气亏,损益身体,修仪之症,定与此有关。”
虽拿了物证,但平乐宫内,却无人知晓这藏红花的来处与用途,侍奉茶水的宫人说,招待林修仪的花茶都是何念先烹制,他们并不知晓。何念先受了重刑,依旧闭口不肯招罪,说花茶用了玫瑰、蔷薇、荷叶,并未加过红花,藏红花是尹昭容养颜之物,从未下给过林修仪。
此事拖延了几日,何念先命悬一线,几番刑具用上,他也不曾认过口供。饶是宫正司老练狠辣,遇上这样嘴紧的忠奴,颇有些无计可施的苦手。
因这人关系到最重要的口供,若贸然弄死了,没了实证,反倒要麻烦。
转眼到了八月,暑热都淡了一些,尹昭容的事竟仍没有个定论。
拿不到口供,便不能定尹昭容的罪。正如尹昭容所言,她毕竟是九嫔之位的宫妃,其父还是朝中重臣。那日何念先被押走时闹出来的动静,已令六宫瞩目,如今将她无罪无名地继续关锁着,总归不是道理。
杜充容为此有些焦虑,因她知道,谢小盈临近产期,断不该再拿这事扰她。
可既没法定罪,若就此放了尹氏,又让人有些不甘。杜充容左右为难,还是来了颐芳宫,求谢小盈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