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吩咐下去,颐芳宫里自然无有不从,人人都改了口。
无忧已被人从玉瑶宫里接了回来,得知多了个小弟弟叫“小耐”,也跟着喊了起来。孩子要跟着ru母住,暂时被安排在了西侧殿的偏房里,离产房近,有什么动静都好抱去给谢小盈看。
颐芳宫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等天黑下来,宗朔总算忙完正事,打前头回到颐芳宫,听见人人都这样喊着,不由得一头雾水。
小耐是谁?哪来的小耐?……三皇子?谁给定的名?
想到谢小盈没等与他商议,自己就把儿子ru名给定了,宗朔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但他还记得谢小盈这一胎受得苦,那点不高兴就硬忍了下去,进产房里看孩子和谢小盈的时候,宗朔还特地表示出对这个ru名的喜欢,只是问:“用了哪个耐字?是耐心的耐?还是奈何的奈?”
谢小盈懒洋洋地窝在床里面,没着急回答,只借口胳膊疼,把儿子交给宗朔来抱,自己则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她仰头望着皇帝,眼睁睁看着宗朔一抱住小耐,就满面堆起春风得意的笑容。那笑容与当初看到无忧时单纯的欢喜不同,宗朔更多是骄傲与得意的,他甚至忍不住还喃喃:“好儿子,来的真是好时候。”
谢小盈便叹气,回答道:“无所谓是哪个字,就随便叫叫而已。我听说大家都喊他三郎,这不是与陛下一样了吗?叫孩子犯了爹爹的忌讳,不好,就先叫个ru名。等明年周岁了,陛下给取个好听的大名,咱们就不叫小耐了。”
“这算什么忌讳。”宗朔笑,“盈盈,朕都封你做了贵妃,就是不想叫你那么谨慎地活着。一个序齿而已,这天下那么多三郎,张三郎李三郎,讳个字就罢了,行序无妨的。”
谢小盈摇头坚持,“旁人家自然无所谓,小耐是天家的孩子,陛下又让我出了风头。为着孩子好,也该让他低调些,离陛下相关的事物远一些,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到时候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宗朔这下没办法,他知道谢小盈因着中毒的事,一直有些草木皆兵的恐慌。再加上林修仪的事刚出不久,尹昭容虽被送走了,可这宫里到底还是有不少嫔御,谢小盈难免多心。只是一个ru名,宗朔便也不坚持,随谢小盈决定了。
小耐能吃、能睡,和无忧小时候差不多,不怎么爱哭,大部分时候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颐芳宫里所有人的心眼下都被三皇子牵绊着,上至ru母仆妇,下至外头传话跑腿的小内宦,人人做事脑子里想得都是三皇子好不好、受不受用,次一等,才会去想贵妃如何。
谢小盈坐月子,虽不大管事儿,但已能从莲月与荷光的对话中,听出一二点苗头。
仆妇浆洗的被褥往里送,荷光一上手摸了摸,就不大满意地皱眉,“这么硬的褥子,也敢往皇子跟前儿送?皇子若不舒服,你有几个脑袋敢掉?”
谢小盈这一胎生完身体有些虚,喝着进补的汤药。侧殿里的茶房只有两眼炉子,有时赶上谢小盈既要用药,又想吃东西,两个炉眼被占了,ru母就大大咧咧地说:“得腾个炉子出来给我们,小皇子怕冷,咱们随时要热水灌捂子呢。贵妃若有需要,不如用正殿的,不过辛苦你们跑两步而已。”
莲月听了也觉得有理,竟还真让了,“是该匀一个给皇子,妈妈考虑得是。”
类似的事层出不穷,谢小盈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颐芳宫这样大,吃穿用度上的东西,只多不少,断不会短了谁的。可她这月子坐了十余日,情况却越演越烈。三皇子的ru母都快能在颐芳宫里横着走了,有时候说话比荷光莲月二人还管用。
谢小盈偶然听到了几回三皇子的ru母竟在廊下排揎旁人,渐渐觉得不大对劲起来。
重视孩子当然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眼下连她这个“贵妃”都要开始给皇子让位置。这让,还不是谁逼的,不是迫不得已,是颐芳宫上上下下,自莲月荷光,到洒扫粗使,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觉得三皇子更尊贵、更重要。
谢小盈自己当然不至于和儿子争这个高低,可这颐芳宫里住的可不止她这个母亲,还有无忧这个公主姐姐呢。照这样下去,总不会日后连公主都要凡事让弟弟了吧?
谢小盈把颐芳宫里称得上掌事的人都传了过来,莲月荷光不必说,还有兰星、香云、香浮三人,都是从前打清云馆里跟着她过来的。众人立在一起,本还以为谢小盈是想交代什么事,不由得严阵以待,个个儿摆出同仇敌忾的架势,势要为贵妃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