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几米远对视上,谢小盈身子微微晃了晃。
宗朔顿时慌乱起来,若是谢小盈一直没走,始终跪在这里等他,这过去了至少有大半个时辰了!!
这么冷的天,谢小盈身上怎连件披风都没有?
“常路这狗奴……”宗朔恼极了,快步朝谢小盈的方向赶去,人还没到跟前,谢小盈却已先行大礼,俯首拜了下去。
宗朔几步冲到谢小盈身边,使劲将人托住,他半蹲着身子仓促道:“盈盈,快起来,朕是不知你跪在这里,常路他……”
“陛下,臣妾求你。”谢小盈直接打断了宗朔的话,她一句自称,直接让宗朔的未竟之语堵在了喉咙里。“你既知道臣妾为何而来,能不能求你……赦淑妃一命?”
谢小盈眼泪溢满了眼眶,她扣着宗朔的手指,深深地凝住了他。
宗朔呼吸微窒,却没松开谢小盈,只把语气放柔了说:“盈盈,外头冷,朕陪你回颐芳宫去,你有什么话,与朕慢慢说好不好?”
谢小盈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宗朔,“臣妾要说什么,陛下都知道的,这世间的事,行与不行,都在陛下一念之间,正如臣妾能不能跨过这一道门槛……陛下,你不要拿那些话哄我,好不好?”
她眼眶红着,因拼命在忍,眼泪蕴到极限,才整颗地落出一大滴。
宗朔反过来攥住她冰冷的指尖,极度不忍,却又实在无法松口。他彻底蹲下身子,离谢小盈极近,压低声地说:“盈盈,朕知道你与淑妃曾经要好,但兹事体大,纵你不为朕、为朝廷想一想,你来想一想我们的儿子,想一想珩郎。朕与淑妃乃有不共戴天之仇,若她活着,凭满腔恨意,报复在珩郎身上,朕与你要如何应对?”
谢小盈泣声摇头,“她不会的,陛下,淑妃不会的。她若想动手,早就能动了。我生产珩郎时,淑妃为我看照无忧何曾出过纰漏?淑妃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她的。”
“盈盈!人心隔肚皮,朕知道你是个善性的,但你不能拿自己去想其他人,淑妃她……”宗朔话音未落,余光却扫到永巷里有个婢子疾奔而来。他皱眉正要呵斥,却认出了那女孩的面孔,是颐芳宫的荷光。
荷光飞似的朝着谢小盈跑来,什么规矩体统都顾不上了,直直扑跪在了地上,哽咽着拜道:“奴……奴拜见陛下、贵妃,启禀……启禀陛下、贵妃,玉瑶宫青娥来禀,淑妃夫人她……”
谢小盈猛地回身,颤栗着对上荷光的双眼,脱口问:“淑妃怎么了?!”
“淑妃……服毒自尽了,青娥发现时,淑妃她……已没了。”荷光克制不住抽泣,双手呈上了一张薄薄的笺纸,“淑妃为娘子留下了一封绝笔信,青娥送了过来,请娘子过目。”
谢小盈先是怔了一瞬,她满眼的泪,决堤似的潸然而下。
她接过那张纸,上面竟只有寥寥几行。
“小盈,我一生有憾事,但无悔。父母罪,儿女偿,本是应当。须牢记,不必为我向陛下求情,帝王恩薄,护好自己。如有余力,照拂琪郎。”
谢小盈手指轻颤,盯着信笺上飞扬字迹,克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她甚至不敢将纸笺捏得太紧,唯恐毁了淑妃为她留下最后的一件物。
宗朔从后面也看到了那上头的字,他眉峰紧蹙,十分不悦。淑妃怎临死还要挑拨他与盈盈?什么叫帝王恩薄!他对杨家恩薄,那是杨家罪有应得。他对谢小盈,何尝恩薄过?!
只眼下不是辩驳的时候,他想把谢小盈从地上拽起来,再这样又哭又跪地待下去,她身子定然受不住了。
然而,宗朔的手刚碰到谢小盈的小臂,便见她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未及宗朔反应过来,谢小盈猛地向前栽倒,整个人昏了过去。
第160章末路之终难道……就因为贵妃为母亲求……
颐芳宫内,一片兵荒马乱。
因听说了淑妃的事,见到荷光与青娥在宫门外含泪地交汇,宫人们颇有些惴惴。但还是不曾想,皇帝竟亲自将贵妃打横抱了回来,一路火急火燎,骇得宫人们纷纷避让开来。
陈则安被赵良翰亲自传唤而来,幸得没什么大事。
诊完了脉象,随侍贵妃的婢子香安一说缘故,陈则安就料到了是怎样的情形。
谢小盈遇见宗琪时将披风给了出去,陪着琪郎在园子里找了大半天的玉佩,又在华章门的风口下跪了大半个时辰,再加上情绪波动大,一时悲痛难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