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娶妻,新郎官却不在,新娘子只能由其他人引进去,这事儿放在哪家头上都是笑柄。可唐家到底是安州最有权势地位的,众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上却还大大方方恭维贺喜。
鞭炮和乐声齐鸣,司仪唱着吉时到,新娘子便在众人目光下被引进了厅堂。
唐家夫妇一左一右坐在堂上,见到披着盖头的新媳妇孤零零走上前来,不免面露惭愧。
唐夫人看向自家丈夫,正对上唐太守也看过来的目光,夫妻多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孝子又一次让唐家颜面尽失,更对不起这新进门的媳妇,他们无能管不住儿子,日后只能对儿媳再好一些,不能再叫人家姑娘受委屈。
唐家家大业大,宗族里适龄又亲近的子弟也不少,很快就找出一个暂代唐枕的。
族兄弟代替拜堂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见,但要么是冲喜要么是结阴婚,总归是新郎官没法子站起来的,还是头一回见着有手有脚能跑能跳却要找人代替的新郎。
看客们瞧热闹瞧得起劲,盖头之下,婉婉又一次湿了眼睛。
虽说早知嫁的不是良人,可她没想到,那人能日日在外寻欢作乐,却没功夫亲自来跟她拜堂。
这一路走进来,唐家的嬷嬷一直小声跟她赔不是,说他们少爷性情中人,有事耽搁了才没能赶回来。
婉婉知道,她都知道,唐枕不是没功夫,也不是被耽搁了,他就是瞧不上她,不想娶她,可婉婉也不想嫁啊,然他能逍遥自在地逃婚,她却连说一个“不”字的资格都没有。
司仪唱道:“新人拜堂~~~”
手里的牵红被人扯了一下,婉婉顺着那力道,浑浑噩噩跟着走,忽然听见咚的一声大响,所有人为之一静,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婚礼还能由别人替?究竟是我娶媳妇还是他娶媳妇?”
婉婉下意识侧头望去,透过盖头,她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厅堂口,手里还拿着一面铜锣。
“少爷……少爷快穿上!”又一个人跑过来,抓着一件约莫是喜服的衣裳往那人身上裹。
婉婉想,原来这个人还知道何为脸面。
唐枕一边往身上套衣裳一边大步往里走,众目睽睽下他泰然自若,仿佛大老爷巡视辖地,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分外理直气壮。
看客们不经意间与唐枕目光对上,眼里的戏谑顿时缩了回去,还莫名有些尴尬。他们思来想去,最终只能归结为,纨绔不愧是纨绔,脸皮之厚,无人能及啊!
唐家夫妇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能在这关头赶回来,两人不由都站了起来,眼含热切看着他。
虽不知儿子这回为何如此乖巧,但眼下宾客云集拜堂要紧,于是又双双坐下,看着仪式完成。
三拜过后,新娘子被送回新房,新郎官则被众人团团围住,照例来一番调侃与劝酒。
热热闹闹宴席摆开,不久后,劝酒的人一个又一个醉趴下,被劝酒的新郎官却还站在原地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这人喝酒如喝水,一壶接一壶灌下去,却还四平八稳面色如常,余下诸人一见这酒量不得了,纷纷熄了再上前劝酒的心思,以免新郎官没醉倒,自己反倒跟前人一样被灌醉,那才是丢脸。
没有人再凑上前,唐枕倒乐得自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通豪饮。
“怎么还在这儿喝?”唐太守在儿子身旁坐下,儿子终于成亲,他心头的一桩大事已了,说话也和气了许多。
唐枕抬头看他一眼,“你不懂,从今天起,我的单身生涯就结束了!”
唐枕从小到大的怪言怪语多了去,唐太守懒得细究,催他回去看新娘。
唐枕不去,都是因为这封建迂腐的爹妈,他玩到三十岁再结婚的梦破碎了,此刻心里又烦又乱。
唐太守见他满脸不愿,也是奇了,“你都跑回来拜堂了,怎么现今又不乐意了?”
唐枕:“你们把人都抬进来了,我不回来,难道让所有人看一个小姑娘笑话吗?”他下巴磕在桌上,盯着酒杯满脸失落,“可怜我……原本想等三十岁再成婚的。”
唐太守吓了一跳,暗道幸好和夫人挑了户不舍得退亲的人家,要不然真被这逆子拖到三十,他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思及此,唐太守面上的和蔼再也留不住,左赶右赶将儿子赶进了洞房。
唐大公子的洞房谁敢闹?唐枕一进去,新房里的人做鸟雀散,连跟着婉婉陪嫁过来的人也被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