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在房中踱了两步,对她道:“你去歇息吧!夜间有翠梅伺候。”
往常婉婉这么说,便是要睡下了,丫鬟应了一声,正要像往常一样吹灭蜡烛只留一盏小灯,却被婉婉制止了,“你去吧!我还要看会儿书。”
丫鬟有些迟疑,毕竟无论是唐枕还是婉婉都没有夜里看书的习惯,但她是个本分的丫头,闻言一福身,就从房中退了出去,还关了上门。
婉婉随即关上了所有窗户,只留一扇正对着院子围墙、不会有人经过的窗户。
她刚刚做好,那扇窗户就传来一道轻响,婉婉回头,正见到一位身着秋香色长裙、外罩白色纱衣的美人翻窗而入。
他身姿柔韧,落地时裙摆微扬,翩翩如蝶,婉婉呆呆看了一会儿。
唐枕进来后就将窗户关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脱下衣裳,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套里衣时才开始伸展身体,婉婉耳边只听噼啪一阵骨头扭头的声音,再一看,唐枕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身形。
那身丝绸里衣被他身体撑得散开,撕拉一声,婉婉看见他腋下那块布料被撑开了一条大缝。
他此时面上妆容还在,发髻也尚未拆开,仍是那副英气美人的样子,可往下看却是属于男子的精壮身躯,猛一看竟有些吓人。婉婉被美色蛊惑的心神被吓得回归了原位。
唐枕抬手看了一下,“糟糕,我忘记换里衣。”
婉婉上前帮他把里衣脱下来,“那你怎么不将衣服脱掉?”
她翻开着被撑开的部分,正琢磨着要怎么缝补,就听唐枕道:“我要是脱了,你会后悔的。”
婉婉一愣,她为什么会后悔?
唐枕心想,缩骨后的身体仔细看是有些畸形的,连他自己看习惯了都觉得很丑,要是给婉婉看了,不得给小姑娘吓出心理阴影?这对于他在婉婉面前保持美好形象十分不利啊!
没错,他没把缩骨功练好,就是因为缩到极致太丑了,因而只练了前两层,够用就行。
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婉婉了。只是他心里还有件事,于是很快入了耳房洗漱,等他出来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头发上一片热气蒸腾,不一会儿就全干了。
婉婉正觉神奇,就听唐枕问,“婉婉,你今晚见到玉杏了吗?”
婉婉一下没反应过来,几息后才想起来这是唐枕的庶妹之一,已经嫁到宋家的二姑娘。她点头道:“自然是见到了,宴席上我们一起用的饭,游芳园乞巧时她也在。”
唐枕在她身边坐下,抓了个引枕让她靠着,俨然一副要长谈的架势,“那她今晚看起来,有没有哪里不同?”
额……婉婉不明白唐枕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仔细回想。
唐家这一脉人丁单薄,唐太守当初成婚三四年,连妾室都纳了好几房,却怎么也没生下子嗣,唐太守那时还不是太守,只是被中正大人点做一个小官,因为一无所出受不少人嘲笑,据说当时连过继宗族子弟都考虑好了。
谁料唐大人刚去族里打听过几个适龄孩童的品行,唐夫人便被查出有孕,而后生下唐枕。
唐枕出生后,唐太守后院也接连传出了好消息。此后三五年,有五位千金出生。
只是前三位身子太弱,还未扛到能取名字上族谱的年纪,就先后夭折了,最后只剩下唐玉芝和唐玉杏。
一个比唐枕小三岁,一个比唐枕小五岁,都是在十七岁嫁了人。
唐玉芝出嫁后生了一儿一女,只唐玉杏,三年来一无所出,但她与丈夫夫妻恩爱,即便如此她丈夫也从未纳过妾室,许多人羡慕唐玉杏,有说她寻到了真心人,也有说宋家是畏惧唐家权势才不敢纳妾。
婉婉一边想一边道:“小姑气色瞧着倒好,只是眉间有几分郁色。”婉婉以为唐枕是关心妹妹,接着道:“席间有人谈起妹夫,她只说一切都好。”
在人前时,唐玉杏倒是一直笑着,只是婉婉心思细腻,看出她是强颜欢笑。她原本以为唐玉杏是因为无子才有些郁郁寡欢,她不知该如何劝慰,也自觉无法劝慰,毕竟再过一两年,被同情的兴许就变成她自己了。于是只能默默希望唐玉杏能早日得偿所愿。
可今晚听唐枕这么问,婉婉直觉并非表面这般简单。她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小姑嫁的是宋家,莫非与那宋行武有关?”
唐枕点了头,“在你走后,宋行武说了些不大好的话。”他犹豫了几个呼吸,还是决定如实告知婉婉,“玉杏嫁的是安州宋家主之子宋行检,这宋行武与宋行检是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