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杏惊得掩住唇,着实没想到婉婉看着胆小谨慎,心中所想却不是一般的胆大。
黑色眼瞳中倒映出唐玉杏惊呆的模样,婉婉不禁红了脸,她小声道:“那只是小时候的幻想罢了,我从不敢与人说,小姑也莫要同人提及。要是让夫君知道,他一准要笑话我。”
唐玉杏一下笑了起来,眉间愁绪都被这笑意冲淡了,“嫂嫂放心,我必不会与人提及。”听了这番这天真幻想,唐玉杏心中对婉婉不觉亲近了许多,“难怪你和我大哥合得来,他也跟你一样,孩子气。”见婉婉红着脸垂眼,唐玉杏不由道:“外人都觉着大哥不好,可我觉着大哥比那些所谓君子强了不知多少倍,要是我当初嫁的是像大哥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婉婉趁机握住唐玉杏的手,认真道:“小姑,夫君同我说过,如果你嫁人后过得不好,只管回家说,他会为你做主,无论如何他都是你兄长,一定会帮你的。”
听了这话,方才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唐玉杏竟眼眶一红,险些控制不住。但她只怔了一怔,很快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原来是哥哥让你来寻我,哥哥想多了,我在宋家过得很好,宋家无甚权势,宋行检哪里敢给我脸色看?如今这日子,比在闺中时还自在呢!”
婉婉见她不肯承认,也就不再多言,送走唐玉杏后,她想了想,正要让人去将唐枕寻回来,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唐枕的声音,“婉婉我回来了。”
不知为何,唐枕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婉婉问他怎么了。
唐枕目光游移地看了眼她的肚子,随即移开视线,摇头说没什么。
婉婉也没多想,将唐玉杏说过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唐枕这才将注意力都放到妹妹身上,他眉头微皱,“当时妹妹是什么神情?”
婉婉回忆道:“提起宋行检时,她并不欢喜。”
唐枕想起从前每次唐玉杏和宋行检在他面前都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觉得自己被骗了,皱眉道:“她既然过得不好,为何不回家诉说?难道是护着宋行检?”
唐枕对这种人最没办法,有些女人明明丈夫家暴出轨还拼命护着,活像被下了蛊。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也可能是这种人,唐枕顿觉头皮发麻。
婉婉摇头道:“应当不是。我听她提起宋行检时,话语中并无维护,兴许,她另有苦衷。”
这么多年,唐枕一直不大看得起宋行检,觉得这人没本事还爱吹,半桶水都没有还瞎晃荡。但嫁给宋行检是唐玉杏自己的决定,唐枕这个当哥哥只能替她把把关了。但当他夜探宋家,见宋家一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只有宋行检勉强算个样子,每日早起勤奋读书、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搞一堆通房丫头,待下人也算温和后,就对他有些改观了,心想这人缺点虽然多,但优点也算不少,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矮萝卜里的高个子了。
再加上唐玉杏喜欢他,于是唐枕只能帮着妹妹促成这门婚事。
当时他怎么想得到妹妹会送信去知会宋行检,一想到他看到的宋行检有大半是装出来的,再一想这人明明无能却敢骗婚到他家,唐枕就气得想将这鳖孙一巴掌拍死。
他决定今晚就去宋家探探,看看妹妹的态度,再决定怎么处置这件事。
但唐枕没想到,事实远比他所料的要不堪。
宋家住在城东,与唐家隔着好几条大街,一大家子不事生产,只因身为士族,占了大片良田,姻亲中又出了不少名人,所以仍能在安州维持钟鸣鼎食的富贵日子。
刚刚入夜,宋家豢养的部曲在外宅交替巡逻,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交代道:“近来城中进了不少低贱流民,你们仔细些,若是让那些流民闯进大宅脏了贵人的地,你们一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部曲们齐齐应是,人人握着兵器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说话间,一道黑影堂而皇之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还人头落地,以为这是皇宫吗?”唐枕吐槽。
安州大户的宅子布局大同小异,就算唐枕是第一次来,也能很快摸清这家所有主子的住所,更何况他曾经来过一次。
从外宅步入内宅,只是刚刚过了那道门,便有靡靡丝竹之音传来,唐枕绕过回廊,只是瞥了一眼内宅中一间敞阔的厅堂,就被辣了眼睛。
只见厅堂中舞姬翩翩起舞,舞着舞着就凑到宋家主子前献媚痴缠,如果只是如此还好,更离谱的是,宋家家主带着几个小辈正服食五石散,吃完后就一脸飘飘欲仙地瘫在了座椅上,其中有一个光是五石散不够,还一连吞了好几颗重金属超标的丹药,吃完就跟疯了一样在厅堂中亢奋地高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