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梅示意下,她远远看见工地上有个斯文清秀的男子,正指挥着工人将一旦灰扑扑、黏糊糊的东西从桶里挖出来铺在地上。
那东西奇怪极了,一路铺还要一路有人用一种一端扁平的铁具将之刮磨圆滑,在冬月寒风里,那些铺在地上的东西很快就干透变硬了,婉婉发现,最前面的地方竟然已经变成了一条平整的路,还有人在上面来来回回地走,似乎在验证那东西能承受多大重量。
那斯文清秀的男子正是沈唤,他本来只是个书房里舞文弄墨的文生,自打跟了唐枕之后,觉着自己倒越来越像个武夫了。天气这么冷,他却干活干得出了一身汗,正要拿袖子摸一把脸上汗水,低头一看袖子上沾满了泥尘,沈唤叹了口气,得,回去又得从上到下洗一遍。
“沈先生你看,那是不是东家的马车?”
沈唤侧头看一眼,就见挂着唐字的马车车窗内有个女子正朝这边看。沈唤眼睛一亮,忙过去打招呼,“嫂子。”
婉婉立刻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那是什么?”
见她手上所指,沈唤立刻道:“那是水泥。”
水泥,一种加了水搅拌后混入沙石铺在地面上,就能把地面变得又硬又平整的东西,又省力又实用,比那些世家找人从远处运来石子磨平铺地可方便多了。
唐枕怎么能想出这样好的东西呢?
翠梅问她在想什么,婉婉便叹气,“唐枕究竟还有多少奇妙之处是我没有发现的?”
翠梅觉得这话很熟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啊,这不是那话本里的吗?叫什么霸道王爷的。
想起婉婉在房里是怎么霸道地制住唐枕的,翠梅莫名觉得自家小姐和那话本里的霸道王爷融为一体了。
马车停住,终于到了家门口,翠梅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竟想这些奇怪的东西呢?
婉婉下了马车回到家,立刻让人寻来朱娘子,问她那四个人怎么样?
朱娘子道:“已安排她们去织房里做事了,只是我瞧着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少夫人,那四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婉婉摇头,转头回了房里。
那四个人,是当初唐家下狱时,被歹人趁机欺负了的侍女,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婉婉记得以前读过一本书,忘记是什么名字了,只记得那书上记载了不少歹人会在女子外出时用尽手段yòu • jiān她们,这种人通常不会负责,女子受了辱只能自认哑巴亏,因此后来便有人专门著书,教导女子不得外出,就是为了防止被歹人诱骗。
这也确实避免了不少女子受罪,但以前婉婉读那本本书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要她说,她也说不出来。
后来说与唐枕听,唐枕便道,这书是诡辩。
婉婉问什么是诡辩。
唐枕就说,诡辩就是偷换概念,将一个果转嫁到别的因上。
于是婉婉明白了,女子被诱骗被欺压,分明是歹人的错,可是著书之人,却将错误归结到了女子身上,他不去斥责歹人的错,不去著书教导世人约束男子,反倒责怪女子不该外出抛头露面,仿佛是因为女子抛头露面才引得男子犯错。
那四个侍女也是这样,明明不是她们的错,明明那些歹人也受了惩罚,她们却还在折磨自己。
——你的脑子有时候会骗你,只有心里的感受才是真的。
唐枕的话在耳边闪过,婉婉点头,“不错,那四个姑娘就是被自己的脑子给骗了,我要告诉她们,她们没有错。”
婉婉思来想去,忽然提起笔,决定给这四个姑娘写一个故事。
第49章唐枕的情敌
婉婉闭门造车写话本故事的日子里,唐夫人经常命人送来东西探望,都是些滋补的汤品,婉婉一开始来一碗喝一碗,后来受不住了,将补汤都推给了唐枕,唐枕喝了没几天就上火了,挂着两串鼻血跑到唐夫人面前,才终于免去一天三顿的补汤。
这日婉婉正在暖炉旁构思,就看见唐枕跟火烧眉毛似的跳了进来,“婉婉,快帮我挡挡!”
婉婉一惊,毛笔一歪废了一张宣纸,“挡什么?”
唐枕:“裴五娘啊!她又来找我了!”
婉婉秀眉一紧,十分不解,“她怎么又来了!”
自从一家人出狱,裴五娘已经上门五回了,表面上是来探望唐夫人,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婉婉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连唐枕都直言拒绝过两次了,奈何裴五娘就是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任是怎么说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