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一走,裴五娘立刻兴奋地道,“那些海外小国果然物产丰富,我只用些不值钱的瓷器茶叶就换了不少粮食和黄金,这一年的冬天一定也不难过。”
婉婉摸摸她瘦得能摸到骨头的手腕,“你瘦了好多,外边一定很苦吧!”
在外头不管有多少人关心她体贴她,裴五娘都浑不在意,可是此刻被婉婉关切的眼神看着,裴五娘眼圈一下就红了,当即开始埋怨起来,“那些海外小国果真蛮夷不化,半点没有规矩,船上也苦,带的果子再酸再苦也要往下咽,不然就会得病……”裴五娘一开始只是诉着苦,但后来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显然已经想到了好处,“不过这一切辛苦都值得,婉婉你说得对,果然我们女子也是要闯一番事业的。自从我出了几个好主意后,船上那些人看我时恭敬多了。婉婉,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你,还曾在心里怨你,可我现在明白你了。”
没想到裴五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婉婉有些惊喜。
裴五娘接着便道:“婉婉,果然我们士族女子就是比那些贱民聪慧,这样能把握权力的实事,更该交给我们士族女子来做才好。没准将来真能改换一番天地,那些从平民当中征召出的女子又蠢又笨,平白拖咱们后退,你不是还有一位好友叫方采芝么?她可嫁人了?若是没有,将她也拉来,咱们都是女子,更该守望相助才是。”
婉婉:……
第93章绑架
宅子里一时静极了,只有鱼儿在缸底搅动水波的轻响。
裴五娘对上婉婉看过来的目光,一时有些恍然,只因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她回忆半晌,终于想起来,那差不多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夜她夜宿唐府,将她父亲勾结石啸想要出卖安州之事告知了婉婉和唐枕。
那天夜里,当她说出那些贱民的性命于她们无关时,婉婉朝她看来的目光也是这样,不解、惊愕,又……失望。
“婉婉,你怎么……又这样看我?”裴五娘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婉婉和唐枕说了,女子也可以走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想再被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想清楚了,她努力了,她也做到了,可是为什么婉婉还要这样看她呢?
婉婉对上裴五娘茫然的视线,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片刻后才发出声音,“五娘,你难道不觉得方才那话有哪里不妥么?”
裴五娘秀气的双眉蹙起,“你的意思我不该提方采芝?不对,你不会这样想。”她顿了顿才接着道:“难道你是说我第一句说错了。”裴五娘觉得自己没有说错,“我们士族女子,就是比那些平民高贵啊!难道婉婉你不是这么想吗?”
婉婉摇头,“士族又如何呢?难道不是父母所生,难道不用衣食住行?难道流出的血不是红色的?五娘,我和他们并没有分别。”
裴五娘觉得婉婉傻了,“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士族往前数个几百年,可都是王室血脉,那些平民呢?他们那时候可连一个姓氏都没有!”她紧紧握住婉婉的手,仿佛要以此唤醒她,“我们生而高贵,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婉婉你怎么能如此看轻自己,将自己拉低到和他们同等的位置呢?”
婉婉:“可是生而高贵只是一个谎言,平民不懂,是因为他们不识字,因为没人教他们,我们之所以看起来比他们聪明,只是因为我们读书识字,吸取了前人积攒起来的智慧而已。五娘,倘若将人分为高贵与低贱是对的,那么别人也可以将我们分出高贵低贱。如果有人将我关在宅院里,不许我读书识字,只教我谄媚阿谀,那么我与那些你所看不起的舞姬没有分别。”
裴五娘眉头蹙得更深了,“你这样说,将唐大哥置于何地?他可是将星转世。”提起唐枕,裴五娘眼中满是崇拜与向往,“唐大哥的本事谁不知道,这还不能证明人分高低贵贱吗?”
“可人人平等这四个字,不是我杜撰的,正是唐枕教我的。”
裴五娘不以为意,“唐大哥来历不凡,我们所有人在他眼里自然都是平等的。”
虽然唐枕为人没什么架子,但在裴五娘眼里,如今的唐枕就像高高供在台上的神明,在神明眼中,所有人自然都是平等的。
婉婉忍不住抿出一个笑来,“可他自己也觉得他是和我们、和所有平民一样的人。”
“不可能!”裴五娘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她又意识到,婉婉没必要骗她,婉婉也不会这样骗她。她的脸色变化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