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空了一块?”柳临溪指了指一旁的留白问道。
“留着你给朕题字呢。”李堰道。
柳临溪失笑道:“臣的字迹陛下是看过的,别糟蹋了这么好的一副画。”
“你的字迹虽然不工整,却也别有一番风骨,旁人的字朕还瞧不上呢。”李堰道。
柳临溪想了想,觉得李堰这要求倒也合理,他不想李堰遗憾,便点头道:“既然陛下不嫌弃,臣便献丑了。”
李堰闻言忙亲手给他磨了墨,柳临溪提笔沾墨,却不知该写什么。应景的词总难免伤感,不伤感的又不应景,若想写一句得体又不煞风景的,还真是不容易。
“不如写陛下最喜欢的那句如何?”柳临溪问李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李堰一脸宠溺的道:“你写什么朕都觉得好。”
柳临溪当即提笔,待笔尖正要落下之时,突然觉得胸口一滞,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尽管他竭力想要避开那副画,但还是有些许血迹落到了画上。画中柳临溪那一袭白衣,落了点点血红,像是冬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一般灼目。
“可惜了这副画……”柳临溪面带歉意朝李堰笑了笑,而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临溪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睡得都要久。
褚云枫换了几次药方,又施了几次针,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这次李堰彻底沉不住气了,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并请了来。众太医战战兢兢研究了一日一夜,也没得出个章程来,最后老院判实在是撑不住了,主动找李堰告了罪。
“柳将军所中之毒已经深入肺腑,而且那毒药的势头甚是迅猛,恐怕……柳将军是撑不到明日了。”院判朝李堰磕了个头道:“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息怒。”
李堰立在柳临溪榻前,目光一直怔怔地落在柳临溪苍白的面上,对院判的话仿若未闻。老院判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恒求助,苏恒硬着头皮上前朝李堰道:“陛下,您务必要保重身子啊,若是柳将军看到您这般自苦,定然心中难过。”
李堰闻言依旧没有应声,只怔怔地看着柳临溪,仿佛目光稍一错开,眼前这人就会跑了似的。苏恒实在是没法子,着人去请了太后过来。太后来了之后,将一屋子太医打发走了,只留了向太医和褚云枫在偏殿候着。
“若是你这么守着柳将军就能醒过来,那哀家陪你一起守着。”太后立在李堰身边道。
李堰陈默片刻,哑声道:“母后,是不是朕的决定当真损了阴德,朕才留不住他。”
“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太后道:“柳将军不会怪你的。”
“朕倒是希望他能怪朕,最好是日日都缠着朕,哪怕……”李堰声音哽住片刻,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苏恒见状忙叫了褚云枫过来。
褚云枫取了一枚护心的药丸递给李堰让他服下,李堰却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开口问道:“你一直不用药,不过是因为无法判定柳将军是否已经有孕在身,对不对?”
“是。”褚云枫道。
寻常有孕之人,若想通过脉象诊出,少说也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而李堰与柳临溪第一次同房距今还不足一月。褚云枫即便医术超群,却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诊出。他原来一直寄希望于柳临溪能多撑几日,这样或许还有机会,可柳临溪的病势恶化的太快了,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你现在便用药。”李堰道。
“什么?”褚云枫道:“那药及其凶险,若柳将军并未有孕,药力会直接反噬,他即刻便会毙命。”
若非如此,褚云枫也不会等到现在都不敢用药。
“朕知道……”李堰看向柳临溪,沉声道:“给他用药。”
“皇儿。”太后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可想好了,现下没人能断定溪儿是否有孕。你若是让褚先生用药,很可能会直接……”
“会直接害死他,朕知道。”李堰道。
“陛下,请三思。”苏恒跪地朝李堰磕了个头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柳临溪即便不用药,大概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可一旦用了药导致他现在立刻死亡的话,李堰心里这个坎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过去了。
在场的人都顾忌着李堰,唯独李堰满心都是柳临溪。李堰太害怕失去这个人了,怕到为了留住他,不惜冒着可能会杀死他的风险。他管不了以后,也管不了后果,他只知道,如果此刻什么都不做,柳临溪唯一的结局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