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走几步,瞧见陈凤霞等人的时候,明显愣住了,然后才努力运动起脸上的所有肌肉,艰难地挤出个笑容:“你们还没去吃饭啊。我,那个,我表姐要过来了。我得带孩子过去了。”
说着,她伸手过来牵孩子。
旁边的男厕所里走出个小个子男人,看到母子二人就皱眉头,连声催促:“动作快点,别磨蹭。”
陈凤霞一把拉住邹鹏,眼睛盯着梁艳红的脸,眨也不眨:“表姐?”
梁艳红面上显出慌乱,支支吾吾:“这是我表姐的儿子,他们一块过来接我的。凤霞,月仙,丹妮,我真的要走了,再见啊。”
冯丹妮直接拦住了她的路,正色道:“你要去哪里?法国吗?”
梁艳红立刻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眼儿子,然后虚虚地笑:“没有,小孩子开玩笑呢。我……我们就在香港玩两天,完了还得回去上课。”
邹鹏下意识地质疑:“妈妈,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巴黎看埃菲尔铁塔吗,郑明明爬过的那个铁塔。”
梁艳红又急又怒,索性伸手扯儿子的胳膊,厉声呵斥:“看什么铁塔,别说怪话。走,赶紧跟妈走。”
陈凤霞哪里能让他们母子就这样离开,她一把拦住人,压低声音追问:“艳红,你要做什么?黑在法国吗?”
梁艳红没有作答。那位小个子男人先大声咳嗽,然后东张西望一通,才快步走过来,声音含混地问:“姨,怎么回事啊,快走吧,我妈还在等我们呢。”
他一张嘴就漏了馅,口音完全骗不了人。嫁到香港的表姐生的儿子,是这说话腔调?
梁艳红也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往回找补:“啊,我表姐家平常在家就这样说话,所以孩子也这样。”
她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拽儿子:“鹏鹏,咱们走。”
陈凤霞终于拉下了脸:“梁艳红,你想想清楚。你这样带着孩子跑去法国住哪里吃哪里,孩子上学怎么办?你要让小孩跟着你黑一辈子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梁艳红突然发作了,尖利的嗓音让周围人都侧目。她却不管不顾地咆哮,“我再留下来一天我就要死了。你们知道我有多想死吗?我喝了药,可是药不够,我醒过来了。我想跳桥,可是人家不让我爬上去。我现在不要死了,我想好好活下去,你们还想逼死我吗?”
邹鹏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挣扎着一把抱住母亲的腰,哭着喊:“妈妈你别死,我听话,我以后一定懂事。妈妈你不要死。”
梁艳红也搂着儿子,反复呢喃:“妈妈不死,妈妈带你去法国过好日子。咱们上法国的学校,住大房子。”
陈凤霞忍不住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到哪儿上学去?你又没户口,人家学校会收你小孩?”
“收的!”梁艳红的眼睛嗖的亮了,跟两个灯泡似的,“人家讲人.道主义,只要是小孩子,都给上学,才不会逼着我拿户口呢。凤霞,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法国。我一天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冯丹妮皱着眉头,指出了实际问题:“鹏鹏会说法语吗?他能听懂法国老师的课吗?法语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语言之一。鹏鹏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讲一句法国话。你说其他小孩会不会欺负他?”
小个子男人又咳嗽了声,不耐烦地催促:“姨,走不走?亲戚都到齐了,我们得出发了。”
他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梁艳红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伸手扯着孩子就要离开:“走,当然走。不走没活路,不走他们要逼死我了。”
陈凤霞急了:“艳红,你怎么不问问鹏鹏想不想去?你这是要让小孩遭多大的罪啊。我们国家盲流都被驱赶,你黑在外面,人家不赶你?人家欺负你你都不敢报警,一报警就要被赶走了。”
“报警?”梁艳红突兀地笑了,“报警有个屁用?警察管过我死活吗?那个畜生偷我的血汗钱,警察怎么讲的?我们是两口子,不叫偷。他赌钱一屁.股债,警察又怎么说,我们两口子,我该还。我艹他妈全家,狗日的!”
机场里突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直朝他们几人所在的方向看。
那位小个子男人脸上明显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嘴里骂了句什么,然后掉头就走。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对面又来了几位穿制服的人,连着他外加他口中的“亲戚们”一块儿被带走了。
陈凤霞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叫人请进了一间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