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到底有些同情一直奔波的布哈,主动提起了采棉花的事:“现在是什么行情,这回你们什么时候过去啊。”
周书记也关心:“是啊,你们是按量来算钱还是算工时?”
布哈倒也老实,一一作答:“按照采摘量算钱,一公斤五毛钱。其实倒还好,动作快的同志厉害起来一天能采一百公斤。大部分人也能采到六十公斤以上。”
桌上的人都在心里做乘法,按照这个标准,大部分人一天可以挣到三十到五十的捡花费,那一个月下来也有千把块钱,五十多天得有一千大几到两千块。
这个收入,对于现在涌泉县的农民工来讲,是笔相当不错的收入。
布哈有些自豪,因为这条路相当于他带着乡亲们闯出来的。他还夸奖起捡棉花的环境:“包吃包住的,也不凶,蛮和气。天高高的,看着就阔朗。在兵团的连队农场里,广播早晚都会放《在希望的田野上》,唱的真好听。捡到三千公斤以上棉花,连队还会送回家的火车票。去年我们带过去的人就有十来个人省下了回来的车票钱。今年大家都说要加油,争取所有人都能拿到火车票。”
郑明明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追问:“还有奖励啊,他们是不是在赶时间?”
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原先还有些局促不安的布哈也起了谈兴,滔滔不绝地作答:“对,xīn • jiāng变天快,过了季节很快就会下雪,雪地识花的话,棉花品质下降得很厉害。”
周书记笑着问:“那好缺人手哦。”
“是哦,去年我们过去的时候,那边工厂停工、学校停学、机关关门,男女老少齐上阵,都在忙着采棉花。他们的领导说,光是去年,他们兵团就从外面雇了240万采棉工。”
陈敏佳直接惊呆了,失声喊了出来:“两百四十万!他们兵团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人啊?”
两百四十万人是什么概念?人口过百万,那就是大城市了!
布哈笑出了声:“好大的,xīn • jiāng好大。你站在棉花地里,一眼望不到头哦。”
陈凤霞没去过xīn • jiāng,但她知道xīn • jiāng不包邮。这全国都能包邮的,xīn • jiāng不包邮,可想面积有多辽阔。人家的建设兵团搞不好都赶得上一个省的面积了。
周书记笑着点头:“是相当大,我去那边出过差,真是震撼。”
大家说说笑笑,连布哈都暂时忘却了没在武汉给乡亲找到工作的沮丧。
让他选择,他当然愿意叫大姑娘小伙子们到大城市里见世面学知识,将来才能有更好的发展。采棉花,说到底,属于劳动力密集的低技术含量工作,等到人家大规模用采棉机了,就没你的事了。
大城市不一样,就算是在农科院的农场里学种地种树搞养殖,那也是要源源不断吸收新知识,不断往前进的。
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bā • jiǔ,此处碰了壁,再寻下一处出路好了。反正去年他们县过去的采棉工不多嘴多舌就闷头干活还能吃苦,口碑很好。今年他们组织全县的闲散劳动力一块儿过去,先挣个千把块钱改善生活再说。
吃过晚饭,余佳怡和朱凯还有淼淼带着新来的绣花工们回住处休息,陈凤霞等人也得回招待所收拾东西早点睡觉。
周平开了辆车过来,周书记也有自己的专车,两辆车刚好装上了客人们。
陈凤霞上了周书记的车,笑道:“感受下厅局级干部专车的待遇。”
周书记哈哈大笑。
等到车子开起来之后,他才轻轻地叹气,开口问自己女儿:“你们宣布没有?是不是要停运了?”
周梅叹气声比她父亲更大,颇为惆怅的模样:“最多十月份吧,已经有风声,在找我们谈话了。”
周书记追问:“那你是个什么章程?想好了怎么办没有?”
周梅摇头:“我没想好。哥哥说要是不行就去他厂里当个打字员。可我又不好意思这么做,感觉算个什么啊。哎,现在大家都愁呢。船员好办,三管轮以上的都有公司要,他们要成立个公司,专门往人家船上输送派遣工。已经有人去了,侯一伟这个月结的钱是在客运公司的两杯半呢。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们惨了,根本没地方要。嗐,当初中专培养的时候,就是男的当船员,女的服务员。真不公平。”
陈凤霞之所以主动上车,就是猜到了周书记有话要跟自己说。现在他拿周梅的工作开口,当然不是为了让自己给周梅找个位置。说实在的,就周书记自己的位置摆在这里,给女儿解决工作问题是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