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岐瞥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你喜欢那方砚台?”
叶云亭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不由更加面红耳赤,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他肤色白皙,稍微一有绯色便格外明显,藏也藏不住,眼下更是连脖子都红透了,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李凤岐。
也是他太不把李凤岐当外人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自顾自做了决定。就算永安王如今落魄失势,他如此行事也有些过了。
叶云亭讷讷不知如何解释,一双眼睛如沁了水,东飘西荡地就是不敢直视李凤岐。
“既然喜欢,那便留着自己用吧。何必卖了。这莲台砚拢共也只有两方,若是卖了,以后有钱恐怕也买不到。”李凤岐看着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模样心情甚好,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至于银钱总会有的,况且眼下还用不上,不必急于一时。”
叶云亭闻言终于敢去看他,恰看见他唇边没来及收敛的笑意,一时愣了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是自己入了套,被他牵着走了。
他脸上的绯色还没褪,眼里无措慌乱却已经敛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就云亭就先谢过王爷割爱了。”
李凤岐含笑摇头,下巴朝榻边点了点,示意他坐下说话:“过来,我与你说几件要紧事。”
叶云亭才被他戏弄过,闻言立即警惕地打量着他,怕他再捉弄自己。狐疑地看了几眼,见他似是真有正事要说,方才坐了过去。
李凤岐等他坐好,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既入了王府,此后便与我生死相连。”
叶云亭与他对视,微微颔首。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既然如此,你昨日问我的问题,我今日重新回答你一遍。”李凤岐直视着他,缓缓道:“银钱我有,人手亦有。但他们都是熟面孔,一旦在上京露面,恐怕就会被李踪暗地诛杀。所以我尚缺一人替我在中间传递消息。”
叶云亭没想到他会忽然摊牌,神色微诧:“王爷说的那个人,是……我?”
昨日他曾经试探过李凤岐,问他可知这府里还有哪里藏着值钱物件。表面上是问物件,实则是在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后手。
但李凤岐告诉他没有。
叶云亭便知道这是李凤岐不信他。他虽然想上永安王这条大船,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着与他多处一段时间,展现出自己的诚意后,李凤岐那时总会信他。
但他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李凤岐看出了他眼中的讶异,也不吝于给他解释缘由:“我手中能用的人不多,你很聪明,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若是没有叶云亭,他自然也有办法摆脱困境。
但这样终究会多浪费不少时间,昨日听了五更的汇报之后,他猜测李踪多半有心对玄甲军动手,才叫五更尽快把消息送出去,以免朱闻等人心急入套。但如今时局艰难,五更何时能把消息送出去尚且未知。而李踪既然已经动了心思,动手之日必定不会太久。
要想打破李踪的计划,唯有他尽快解毒露面人前,杀李踪一个措手不及。李踪现下毫不遮掩的张狂,皆是因为笃定他筋脉尽断必死无疑。一旦他解了毒,李踪知道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明面上又不能动手杀他,计划必定会被全盘打乱,待他手忙脚乱之时自然也就顾不上北疆的玄甲军了。
眼下他唯一的困境便是如何拿到药。
这月余来,李踪并未让医官给他医治,每每医官来了都只是把脉确认他的身体状况,保证他能在该死的时候再死,其余诸事一概不管。
但李凤岐常年在军中,对医术亦有钻研。
所中的毒虽然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但他却想到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有一半的可能能暂时压制体内毒性。
只是如今要配齐药材却不是那么容易。李踪盼着他死,绝不可能让他有翻身的机会。若是让李踪的人知道他在配药解毒,说不得会激得李踪狗急跳墙。
而按叶云亭所说侧门情形,昨日五更夜探王府,崔僖多半已经有所察觉,现下王府里必定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要五更再来一回,多半就难以脱身。
所以五更决不能再来。
他只能再寻取药之人。这个人必须是信得过的、且不会引起疑心之人。
叶云亭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人选。
叶云亭心绪起伏,一双深黑的眼睛如点燃的烛火:“我必不会叫王爷失望。”
“我已经叫人往荣阳去给老王妃送信,她接到信后,应该会赶回上京。届时我们都能喘一口气。但是——”李凤岐顿了一顿,看着叶云亭道:“……若只有老王妃出面,也不是长久之计。”他眉眼沉肃,语气凝重:“所以,我必须要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