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我无法反驳,顾鸣生的每一句都正中红心。他的偏爱于我而言是砒霜也是蜜糖,我们可以是朋友,是情人,唯独不可能做恋人。
永远背道而驰,永远渐行渐远。
永远期望落空,永远不可能给予对方想要的安稳。
不知不觉,双腿终于在长久的行走后传来不适的信号。我停下脚步,淡金色的夕阳从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倾泻而下,柔和地洒落,驱散几分体内的冷意。
时间有些晚,但依然来得及。
我不敢给蒋秋时发去任何消息,他应该早就看穿了很多被试图掩藏的真相,却什么也没说,陪我装出表面上的平静。
我比顾鸣生更加明白真正的蒋秋时究竟是怎么样,他复杂而矛盾,克制又允许自己短暂的放肆。这些特质汇聚在一起织成了他的秘密,他将这一面隐晦地藏起,在不经意间撕开一个角落。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让我过去,或许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许改天再谈也不迟。
但在那通电话后,我突然觉得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在这场越来越乱的关系里,必须要有一个人狠心地举起刀刃,将那些多余的、枯萎的枝叶剪去,才能让它重赋生机,恢复以往的健康。
放弃这个机会,也许一切真的会来不及。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我迟迟不敢敲下去,眼前恍惚闪过那日在医院里,也是这样站在门前,仿佛后面藏有洪水猛兽,会在推开的一瞬间扑倒上来。
我摈弃那些杂念,深吸一口气终于敲响了大门。
片刻后,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开锁。
映入眼帘的画面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糟糕,客厅开着暖洋洋的灯,电视传来不重的音量。我局促地站在门口,看蒋秋时自然地取出拖鞋,又替我关上门,“你来的比我想的要早。”
我心突跳了一下,被这层平静背后的含义压得一阵窒息。在玄关处停留了片刻,才毫无底气地扯开话题:“你下午的检查怎么样了?忙的过来吗?”
蒋秋时的动作一顿,他背对着我的方向,唯有在半晌后传来平稳的回答:“有护士在,忙得过来。你先坐下,要喝水吗?”
他没有指责什么,轻飘飘的一句带过。我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堵在胸口,“当时是小楠......也是顾鸣生的助理给我打电话,他那边有事情,我才不得不挂掉视频,下次检查我再陪你过去。”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承诺,可能是蒋秋时身上独有的魔力,让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这里。
事实上,心虚的那个人也的确是我。
很想问问蒋秋时究竟有没有听清在车里的那通电话应该是听清了。可这种主观的判断总是会带上些期望,想着有没有可能砸中小概率的选项,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蒋秋时仿佛能读懂我心底的挣扎,用下一句话将希望碾压得粉碎。
“没关系,你和他的事情忙完了吗?”
他其实不带多少情绪,用没有起伏甚至说得上平和的声线道出这句话。我却觉得整颗心都在被一只大手揉捏,很久都呼不出一口积压的浊气,声音忍不住沙哑。
“......你都听到了?”
蒋秋时用没有受伤的右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我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像是礼貌地招待客人,“嗯,听到了。”
末了,他思忖片刻,又接上一句:“他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我头上倒下,浇灭所有期盼与蠢蠢欲动。是,是误会,我和蒋秋时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曾经暧昧过,吻过,最后又退回原地,靠一只猫牵动起时隐时现的联系,说过无数次不打扰,却还是一次次踏入对方的领地。
那种熟悉的烦躁再一次跳了上来,一团闷热的火在体内燃烧,四处蹿腾。我从未这么迫切地想要撕破他的冷静和理智,推着难以抑制的话音从喉咙中发出。
“你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蒋秋时问:“知道什么?”
“顾鸣生,还有......陈锋。”
最后两个字说出,夹杂一声沉重的音调仓促落地。
“我知道,”蒋秋时望着我,话音不紧不慢地落下,“当初在水族馆,是你把他们介绍给我。”
“我不是指这个。”
我忍不住反驳,忽然觉得很累,这样一直躲躲藏藏,竭力维持住表面的和平究竟有多么可笑而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