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露抬头看了眼陈向峰身后的两个保镖,他们戴着墨镜,铜墙铁壁一样立在两边,看也不多看祁白露一眼。陈向峰看到他的眼神,满不在乎地道:“他们等会儿就会出去。”
其中一个保镖低头看了陈向峰一眼,冷冷的目光停在他脸上,陈向峰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老板是对我不放心?还是对他不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祁白露又看了保镖一眼,但两个保镖还是不看他,直到程文辉搜完陈向峰的身,他们走上前客客气气地表示,要搜祁白露的身。
这两个保镖与其说是在保护陈向峰,不如说是监视陈向峰。他们的老板——祁白露的心里滑过去一个名字,事已至今,祁白露再笨也知道,这事跟阮秋季脱不了干系。
程文辉也出去了。陈向峰瘦得脱相,下巴还有青色的胡茬,跟往日那个清秀漂亮的“神仙哥哥”判若两人。他靠在沙发上托着腮,等门关上后,眼珠一转,目光徐徐落在祁白露脸上,道:“你肯定有很多话要问我吧?”
祁白露开门见山,“你说的是真的,还是有人指使你那么说的?”
陈向峰愕然地瞟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祁白露静静地注视着他,陈向峰道:“是真的。你居然有那么喜欢他吗,亏我还以为这事是你做的,以为你攀上高枝,就想把郑昆玉踹了。他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就栽在了你这么个人手里。”
陈向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祁白露的轻视,更不掩饰自己对郑昆玉的恨意,以及掺在恨意里的曾经的一丝丝爱嗔。
陈向峰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他看着祁白露的脸,非要问他一句:“你说好笑不好笑?”
祁白露沉默地看着他,丝毫不带感情地弯了下唇角,仿佛是在冷嘲他的笑,于是陈向峰忽然止住笑,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注射毒品。是真的吗?”
陈向峰忽然站起来,走过去坐在祁白露旁边,脱掉自己的衬衣外套,给他看自己的胳膊。
虽然在视频里看过一次,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一点恶心,陈向峰的两条胳膊上满是针孔和疤痕,静脉血管流经之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陈向峰给他看完了,一条胳膊亲密地搂住他,另一只手拿起祁白露的手,去摸自己的大腿内侧,他牢牢按着他的手,道:“这里也有。每一针,都是他在干我之前亲手扎的。”
祁白露把手抽走,陈向峰看着祁白露近在咫尺的脸,搂得他更紧,重新捏住祁白露的手腕,就好像要让他感受到自己尝过的快乐与痛苦,悄悄道:“他每次都会换注射器,仔细给针头消毒,我觉得他对我真好,他不想让我生病(艾滋病)。他用酒精棉球擦我的手腕,就是这儿,他这样搂着我,第一次扎的时候还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其实我疼得要死。”
陈向峰眼里闪着怨毒又狂热的光芒,祁白露看出来了,这的确是疯子的目光,他跟郑昆玉做出那样的事,他们两个都是疯子。陈向峰看着祁白露的眼睛,就好像要从里面剜出郑昆玉的影子,让他重新看自己,于是陈向峰叹了口气,倾身去亲祁白露的嘴唇,祁白露偏过头让了一下,那个诅咒一样的吻却落在他的脸上,祁白露立刻甩开他站起来,毫不迟疑地劈头给了他一巴掌。
太恶心了,除了恶心,祁白露想不出别的词,这是一个疯子,一只恶鬼,而创造他的始作俑者是他的枕边人。如果当初他没有自杀,是不是郑昆玉也会对他下手,把他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陈向峰被他打得偏过头,却没有生气,而是道:“这就受不了了?你要的真相。”他欣赏着祁白露失魂落魄的神情,磨着牙道:“我是一条贱命,你也是,凭什么你就被放过了?”
祁白露一秒也待不下去,在他的面前,凝望他的是一潭漆黑黏稠的深水,他多看一眼,里面那个影子就会浮起来拉住他的手。祁白露回头往门口走,陈向峰在他身后道:“他活该。我对他死心塌地,他选你不选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我警告过他!他想要浪子回头,我偏不让他如愿!”
祁白露的手搭在门把上,顿了一下,用力拉开了门,门口焦急等待的程文辉转头看他,两个保镖也转身走进来,其中一个保镖在他身边停下,低声道:“祁先生,今天的事不需要担心。我们老板让我转告你,不会牵涉到你。”
“你告诉他,他已经把我牵涉进来了。”祁白露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没再回头看。他走得又急又快,程文辉简直追不上他,一直到了电梯前,程文辉才有空停下来喘气,他看到祁白露靠在墙上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可是他一只手紧紧捂着眼睛,大约还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