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比起两年前冷静成熟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柔和,穿普通的T恤和长裤,头发因为过长看着有点女气,气质变化不小,从前那种脆弱感被刻意敛了起来。
阮秋季淡淡道:“恰好你搬家,换号码,删掉微信,恰好我去的活动你都不去,恰好给你的邀请函凭空消失?”
被他这样无情地揭穿,祁白露故作冷静地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阮秋季道:“别敷衍我。”
“你都清楚,为什么还问我。”
这句话一下子剥去了阮秋季维持的风度翩翩,过去两人的相处带着相互引诱的成分,两年的时光早就剔去了其中的风花雪月,如图穷匕见,明澄澄的刀身上照出两颗不再伪装的心。
那天清晨的大火中,他们甚至都没说过话,祁白露跟林悦微离开之后,单方面切断了他们的联系,阮秋季以为他是一时的任性,没想到他那么决绝。久而久之,悬而未决,咽不下的一口气就冻成了一块冰。就在那块冰差不多捂化了的时候,他又从天而降,免费的馅饼一样掉在他怀中。
阮秋季拿起这只馅饼研究一下: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他真是惯会粉饰太平,祁白露打量着面前的所谓朋友,如果不是他们接过吻又差点上了床,他就相信了阮秋季的鬼话。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旁边的包厢门突然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头,是祁白露的新助理。还没看清人,他就醉醺醺叫道:“人呢!”
助理一开始没看清门口是两个人,头又伸过来一点,嚷嚷道:“大家都要回去了……”助理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定睛一看,看到祁白露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贴得很近,助理的笑容茫然消失。
阮秋季跟他对视,道:“你们要回去?”
助理下意识回答:“对。”
祁白露的预感有点不详,阮秋季回头看着祁白露道:“我送你。”
“你喝酒了。”祁白露道。
“司机在下面等我。”
“我不……”祁白露说到一半,一看阮秋季的表情,突然住了嘴,他们认识这么久,他好像第一次看到阮秋季这幅表情。阮秋季脸上挂着一个嘲弄的微笑,像是在等着看他编出什么理由。
祁白露知道他是不罢休的性格,就算逃得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不如就现在把话说清楚,祁白露对助理道:“把我的背包拿过来,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助理把那只双肩包拎出来,祁白露提着书包肩带,道:“走吧。”
阮秋季认出背包不是祁白露以前常用的那一个,也是,关于他过去的一切,都在那场火里烧没了。接过背包之后,祁白露先走,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玫瑰红的长廊,阮秋季看着祁白露的背影,多么巧,他们第一天认识时,也是在Casini,也是这样的玫瑰红的走廊。他还记得祁白露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没戴手套,一出门就把手往袖子里缩。
眼前有一点陌生的祁白露跟那个缥缈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那时他跟在郑昆玉旁边,故作镇定的神态中总带一点点怯,现在却可以来去自如,看不出多么失意。
祁白露不认得他的车,阮秋季领着他到车旁,替他拉开车门,他们俩都喝了酒,因此一上车,车里的酒气就很充盈。阮秋季的外套还落在会所的包厢,他把会员卡递给司机,说了包厢号,道:“去帮我拿一下衣服。”司机接过卡,推门下了车。
车门关上之后,祁白露跟着颤了一下,用手去摸胳膊。车内空调开得有些冷,祁白露骨头有点冷,阮秋季看到他的动作,下车换到驾驶座调高了温度,并且打开了车载音乐。
祁白露看着他的后脑勺放下手,阮秋季在低头切歌,翻了一会儿放了爵士乐。阮秋季抬头看后视镜,在里面捕捉到一双晦暗不明的黑眼睛,祁白露被他抓个正着,不着痕迹地把眼睛移开。
阮秋季坐回来之后,他们坐得近了些,隔阂感反而莫名加深。缓缓流动的歌声中,这一次是祁白露先开了口:“你不用送我,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我有很多办法找到你。”
这句话说得暧昧不明,像是在说——我过去能找到你但没有找你,也像是在说——我未来能找到你,你最好别想着躲。
“你可以当做没碰到我。”
“如果我说不呢?”
祁白露不说话,只是扭头看车窗上的倒影,似乎不想跟阮秋季谈下去。绕来绕去,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但是隔了这么久,再想提起并不容易,要在水潭中拉起枯藤,搅浑整整一池清水。阮秋季似乎也不想破坏暂时的平静,到这里就不说了。